第一章:空白苏醒
头痛。
像有无数根细针从颅内向外穿刺,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这种折磨。
首先恢复的是触觉。身下是粗糙的、带着消毒水味的床单,布料摩擦着皮肤,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感。然后是听觉,远处模糊的嘈杂声,近处规律的、令人心烦意滴答声——像是某种老旧钟表发出的。
他猛地睁开眼。
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、低矮的天花板,惨白一片,只有一盏蒙尘的吸顶灯,尚未点亮。他躺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,房间逼仄,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,别无他物。墙壁是单调的米白色,有一块地方颜色略深,像是刚刚摘下过什么东西。
我是谁?
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,没有激起任何回忆的涟漪,只有冰冷的、彻骨的茫然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,仿佛被彻底格式化,连最基本的个人信息都没有留下。
他挣扎着坐起身,一阵眩晕袭来。他扶住额头,手指触到一块粗糙的纱布,贴在太阳穴附近。受伤了?
他低头看向自己。身上穿着一套灰色的棉质睡衣,尺寸合身,但同样陌生。房间里没有镜子。
滴答声来自床头柜上一个老式的金属闹钟,时针指向凌晨四点十七分。闹钟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。
他深吸一口气,拿起纸条。上面的字迹潦草,像是匆忙写就:
“相信你自己。不要相信他们。记住,猫头鹰在钟楼看着。”
落款处只有一个字母:“K”。
谁写的?K是谁?他们又是谁?猫头鹰和钟楼又是什么意思?一连串的问题挤压着他空荡的颅腔,加剧了疼痛。
他试图集中精神,挖掘任何一点可能的记忆碎片。职业?家庭?住址?喜好?……全是虚无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。
恐慌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,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他强迫自己冷静。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指,修长,指甲修剪得很干净,右手食指和中指的第一指节有薄薄的茧。像是……长期握笔或者操作某种工具留下的?
他掀开被子,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。身体有些虚弱,但似乎没有严重的外伤,除了头上的绷带。他走到门边,试探着拧动门把手。
锁着的。
这是一间囚室?还是病房?
他回到床边,开始系统地检查床头柜。只有一个抽屉。拉开,里面空空如也。他摸索着抽屉的底部和背面,一无所获。他又检查床垫下方,抬起枕头。
枕头下,静静地躺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证件。
他的心跳骤然加速。他拿起证件打开。左侧是一张他的照片,表情严肃,甚至有些刻板。照片旁边印着:姓名:陈默。职业:心理咨询师。工作单位:市心理卫生中心。
陈默。这是我的名字。心理咨询师。这是我的职业。
照片上的男人眼神锐利,带着一种审视感,与他此刻茫然无措的状态截然不同。这微弱的关联感非但没有带来安慰,反而加深了他的孤立——他拥有一个身份,却丢失了与之相关的全部人生。
证件内侧夹层里,似乎还有东西。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来——是一张被折叠得很小的市区地图。某个地方用红笔圈了出来:西山墓园,第四区,B-17。
墓园?谁会在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证件里塞一张墓园的地图?
就在他对着地图和证件发愣时,门外传来了脚步声,由远及近,最终停在了门口。
钥匙插入锁孔,转动。
陈默下意识地将证件和地图塞回枕头下,迅速躺回床上,假装仍在沉睡,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。
门开了。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、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个托盘,上面放着药瓶和水杯。他的表情冷漠,眼神扫过房间,最后落在陈默脸上。
“醒了就起来吃药。”护士的声音毫无温度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。
陈默没有动,维持着平稳的呼吸。
护士等了几秒,似乎懒得深究,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。“醒了自己吃。七点送早餐。”说完,他转身走了出去,再次将门锁死。
脚步声远去。
陈默立刻坐起身,盯着那杯水和白色的药片。不要相信他们?纸条上的警告在他脑中回响。这个护士是“他们”中的一员吗?这药是什么?
他拿起药瓶,标签被撕掉了大半,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化学名称片段,无法辨认。他拧开瓶盖,倒出几片药在手心。白色的小药片,没有任何标记。
专业背景的知识似乎在此时微弱地苏醒了一丝——他对这种三无药品充满了不信任。他迅速将药片倒回瓶子,只留下一片,用纸巾包好塞进睡衣口袋,然后拿起水杯走到房间角落一盆半死不活的绿植旁,将水倒进泥土里。
做完这一切,他回到床边,心脏狂跳。他不仅失忆,还可能身处险境。这个看似像疗养院的地方,处处透着诡异。锁住的门,身份不明的护士,可疑的药物,还有枕头下的证件和神秘纸条。
他必须出去。他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。
窗外,天色开始蒙蒙亮。借着微光,他再次展开那张墓园地图。
西山墓园,第四区,B-17。
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。
他需要找到一个“猫头鹰钟楼”,他需要避开“他们”,他需要找到那个“K”。
最重要的是,他需要知道,自己究竟是谁,又为何会在这里。
陈默握紧了口袋里的那粒药片,感觉它像一颗冰冷的、充满未知的种子,埋进了他空白的人生土壤里。而最先萌芽的,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怀疑。
第二章:窥探与低语
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。
窗外的光线逐渐变得清晰,勾勒出铁窗的轮廓——直到这时,陈默才意识到窗户是被焊死的,只能推开一条微不足道的缝隙,用于通风。
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囚笼。
七点整,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。这次是两个人。钥匙开锁后,进来的还是那个高大的男护士,身后跟着一个推着餐车的、面容和善些的中年女护士。
“陈先生,吃早餐了。”女护士语气平常,仿佛他只是个普通的病人。
餐车上放着稀粥、馒头和一碟小菜。男护士站在门口,眼神像扫描仪一样盯着他。
陈默慢慢坐起来,表现出适度的虚弱和困惑。“我……这是哪里?我怎么了?”
“这里是安心疗养院。您之前出了点意外,需要静养。”女护士一边摆餐盘一边回答,语调平稳得像背诵说明书,“先把药吃了吧。”她指了指床头柜上那个药瓶。
“我头很痛,有点想吐……”陈默尝试着套话,“是什么意外?”
“医生查房的时候会跟您详细说明的。”女护士避而不答,笑容无懈可击,“按时吃药恢复得快。”
男护士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。
陈默知道问不出什么了。他顺从地拿起药瓶,倒出那片他原本该早上吃掉的药,就着女护士递过来的水,假装吞了下去。实际上药片被他藏在了舌根下。水的味道正常。
男护士紧盯着他的喉结,确认他吞咽了,才稍微放松了警惕。
“很好。一小时后来收餐盘。”女护士说完,推着车和男护士一起离开。锁门声再次清脆地响起。
陈默立刻冲到角落,吐出舌下的药片,同样用纸巾包好。连同之前的那片,这是第二份证据。他迅速吃掉了馒头和小菜,粥只喝了几口,制造吃过的假象。他需要保持体力。
吃完东西,他再次仔细地检查房间。墙壁、地板、天花板……试图找到任何监控设备的痕迹,或者其他的漏洞。一无所获。这个房间干净得令人绝望。
他凑到门边,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窗向外看,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偶尔晃动。他屏住呼吸,倾听外面的声音。
断断续续的对话片段飘了进来。
“……307的……情况稳定了吗?”一个陌生的声音。
“老样子……记忆损伤严重……观察……”这是那个男护士的声音,压得很低。
“……加强巡查……尤其是晚上……”声音渐远。
307?是他的房间号吗?记忆损伤?他们知道这个情况。但“观察”什么?为什么晚上要加强巡查?
又过了一会儿,远处似乎传来一阵模糊的、被压抑的哭叫声,很快又消失了,仿佛被什么捂住了嘴。走廊里恢复了寂静,那寂静比声音更令人毛骨悚然。
陈默的心沉了下去。这里绝不是一个正常的疗养院。
他回想起证件上的信息——心理咨询师。自己以前是帮助别人解决心理问题的,现在却成了被看管、被喂药、失去记忆的人?这是一种讽刺,还是某种关键?
他忽然意识到,自己对心理咨询的专业知识,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本能的理解。比如,观察微表情,分析话语背后的动机。刚才那个女护士,虽然语气和善,但她的眼神闪烁,尤其是在回答“意外”问题时,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向右上方瞥的动作——她在编造,或者说,在回避真相。
还有那个男护士,他的肢体语言充满了戒备和控制欲,不像医护人员,更像警卫。
“相信你自己。不要相信他们。”纸条上的话再次浮现。
他必须自救。
查房时间。这可能是一个机会。
大约九点左右,门又一次被打开。这次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、戴着金丝眼镜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医生。他手里拿着一个写字板,身后跟着那个男护士。
“陈先生,感觉怎么样?我是你的主治医师,姓张。”医生开口,声音温和但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疏离感。
“张医生?我到底怎么了?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?我为什么在这里?”陈默抓住机会,一连串地问道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困惑而害怕的病人。
张医生推了推眼镜,翻看着写字板上的记录。“你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,陈先生。头部受到了撞击,导致了逆行性遗忘。这是一种常见的创伤后应激反应。这里是为了让你远离外界刺激,安心康复。”他的解释流畅而标准,几乎挑不出毛病。
“车祸?什么时候?在哪里?”陈默追问。
“具体细节等你好一些我们再谈,现在你需要的是休息,而不是用这些问题刺激大脑。”张医生温和地拒绝,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瓶,轻轻摇晃了一下。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——他早上没有真的吃药。
“嗯,药按时吃了就好。”张医生似乎没有察觉分量不对,或者说,他并不真的关心药是否被吃了,他只关心表演的程序是否到位。“放轻松,陈先生。记忆会慢慢恢复的。有什么需要,按床头的呼叫铃。”
张医生说完,例行公事地用小手电检查了一下陈默的瞳孔,然后在写字板上写了些什么,便带着男护士离开了。
表演。这一切更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。医生和护士各司其职,目的不是治疗,而是将他稳定地控制在这里。
呼叫铃?陈默看向床头,那个红色的按钮像一个陷阱。他绝不会去按它。
现在,他几乎可以肯定两件事:第一,他失忆绝非简单的车祸;第二,这个疗养院有问题。
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张皱巴巴的墓园地图上。西山墓园,第四区,B-17。这可能是“K”留给他的,也可能是过去的自己留下的唯一指向外界的路标。
他必须去那里。
整个白天,陈默都在假装昏睡和安静休养,实则是在观察和积蓄体力。他注意到窗外下方似乎是一条少有人经过的辅助通道,偶尔有运送垃圾的车经过。窗户虽然焊死,但玻璃老化,窗框有些锈蚀。
或许……有机会。
傍晚,晚餐过后。天色暗了下来。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,敲打着玻璃窗。
送餐换了一个人,依然是沉默而警惕的男护士。陈默再次成功地用同样的方法藏起了晚上的药片。
雨声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。这是一个机会。
等到走廊外的灯光变暗,巡查的脚步声也远去后,陈默行动起来。他用那把坚硬的金属闹钟,用尽全力砸向窗户玻璃的角落!
“哐!”一声闷响,被雨声很好地掩盖了。玻璃出现了裂纹。他又一下,再一下!
终于,一块玻璃碎裂开来。他小心地清理掉碎片,缺口刚好能容他钻出去。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脸上,让他打了个激灵。
下面离地面大约三米高,下面是一个柔软的泥土地面,因为下雨变得泥泞。
没有犹豫的时间了。他深吸一口气,抓住窗框,小心翼翼地钻出缺口,然后纵身向下一跳!
双脚陷进泥泞里,摔得生疼,但他顾不上许多,立刻爬起来,缩在墙根的阴影里。雨水很快淋湿了他的睡衣。
他自由了!但仅仅是离开了那个房间。
疗养院的围墙还在远处。他必须避开灯光和摄像头——他假设这里有摄像头。
凭着直觉和对地图方向的模糊记忆,他沿着建筑物的阴影,朝着远离大门的方向移动。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,一半是因为奔跑,一半是因为恐惧。
突然,他脚下一滑,踩到了一个松动的井盖,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!
几乎同时,一束光从不远处扫来!是巡逻的保安!
“谁在那里?!”一声大喝穿透雨幕。
陈默魂飞魄散,想也不想地发力狂奔!身后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紧追不舍!他拐过一个墙角,眼前是一段高耸的围墙,墙上爬满了藤蔓!
无处可逃了!
他绝望地抓住那些湿滑的藤蔓,试图攀爬。但手脚无力,雨水让他视线模糊。
手电光柱已经罩住了他。
“站住!再不站住我们不客气了!”保安的声音越来越近。
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放弃时,他的手指在藤蔓深处,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冷、坚硬的东西。
那是一个隐藏在藤蔓后面的、生锈的小铁梯!似乎是以前维修线路用的!
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奋力向上爬。保安已经冲到墙下,试图抓住他的脚踝。
陈默用力一蹬,爬上了墙头,不顾一切地向外跳去!
墙外是柔软的绿化带。他再次摔倒在地,但立刻挣扎着爬起来,踉跄着冲入城市深夜的街道和雨幕之中。
身后传来保安气急败坏的叫喊,但没有追出来。似乎他们的权限仅限于围墙之内。
陈默浑身湿透,沾满泥浆,穿着单薄的睡衣,奔跑在冷清的街道上。路灯昏黄的光线在雨水中晕开,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扭曲晃动。
他停下来,扶着墙壁剧烈喘息。他现在在哪里?该去哪里?
西山墓园。他必须去那里。
他拦下了一辆深夜运营的出租车。司机看着他狼狈的样子,满脸警惕和犹豫。
“师傅,去西山墓园。”陈默喘着气说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。
“墓园?这个点?”司机瞪大了眼睛。
陈默摸向睡衣口袋,幸运的是,那张证件还在,里面夹着几张零钱——可能是“K”或者过去的自己准备的。他把钱全部塞给司机。“麻烦您,有急事。”
司机看了看钱,又看了看他惨白的脸,最终嘟囔着同意了。
出租车驶入雨夜。陈默回头望去,那座名为“安心”的疗养院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沉默的怪兽,逐渐消失在黑暗的雨幕中。
它暂时被甩掉了。但更大的谜团和未知,正前方等待着他。
墓园里,到底藏着什么?B-17号墓穴,埋葬的是谁?
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,像是某种倒计时。
滴答。滴答。
第三章:墓园密码
出租车在西山墓园紧闭的铁门外停下。
“到了。”司机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,显然不想在这个时间、这个地点多待一秒。
陈默道了声谢,推门下车。冰冷的雨水瞬间再次将他包裹。出租车几乎是立刻掉头,尾灯迅速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中,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荒凉寂静的墓园入口。
铁门很高,上端是尖锐的矛尖。一把沉重的大锁挂在上面。墓园的看守亭黑着灯,似乎无人值守。
他沿着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行走,泥水浸湿了他单薄的拖鞋。他需要找到一个入口。走了大约一百米,在一处植被特别茂密的地方,他发现有几根栏杆因为地基下陷而微微弯曲,形成了一个足以让人钻进去的缝隙。
他毫不犹豫地侧身钻了进去。
墓园里比外面更黑,更静。雨水打在无数墓碑上,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是亡魂的低语。高大的松柏在风中摇曳,投下幢幢鬼影。每一下踩在湿滑草地或石阶上的声音,都显得异常清晰。
他打了个寒颤,不仅仅是因为冷。恐惧像这雨水一样无孔不入,渗透进他的骨髓。但他没有退路。B-17,这是他唯一的线索。
他凭借记忆和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(手机在睡衣口袋,居然还有少许电量),辨认着路径和区域指示牌。第四区在墓园的深处。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,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。
终于,他找到了第四区。墓碑排列得更加整齐,也更显豪华。他一块一块地找过去:B-15… B-16… B-17…
就是这里。
B-17号墓穴并非传统的墓碑,而是一个小型的、大理石材质的壁龛式墓穴,密封着。墓穴上方刻着名字和生卒年月。
当手机光照亮那些刻字时,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了。
墓碑上清晰地刻着:
陈默
1985 – 2023
下面还有一行小字:
永眠于心安之处
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住了。大脑一片空白,甚至无法思考。
陈默之墓?!
我……已经死了?!
2023年?现在是哪一年?他猛地掏出那张证件,发疯似的借着光看——发证日期,签发日期……所有日期栏都是空白的!只有他的名字和职业!
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他。他站在自己的墓碑前,穿着单薄的睡衣,浑身湿透,失去了一切记忆。如果他已经死了,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?一个鬼魂?一个幻影?
还是说……墓里埋着的是另一个陈默?
他颤抖着手,抚摸着冰冷大理石上自己的名字。那触感真实得可怕。壁龛的密封做得很好,似乎没有近期打开的痕迹。
“记住,猫头鹰在钟楼看着。”纸条上的话又一次闪过。
猫头鹰……钟楼……他猛地抬头,环顾四周。墓园深处,确实有一座废弃的、小小的钟楼,是以前老教堂的一部分,现在教堂早已拆毁,只剩下了这个钟楼,像个被遗忘的符号。
猫头鹰会在那里吗?K会在那里吗?
这或许是唯一的解释。墓碑是一个幌子,一个错误,或者一个巨大的谜题的一部分。而答案可能在钟楼。
他离开B-17,像是逃离一个噩梦,朝着钟楼的方向快步走去。雨似乎小了一些,但天色依旧漆黑。
钟楼很旧,木门歪斜着,没有上锁。他推开门,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。内部空间很小,旋转的石阶通往上方。他小心翼翼地向上爬,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钟楼顶部是一个空荡的平台,原本悬挂大钟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,只有几根朽坏的木头梁架。风从四面敞开的窗口灌进来,带着雨丝的凉意。
哪里有什么猫头鹰?
难道他理解错了?还是他来晚了?
失望和更深的绝望几乎要将他击垮。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,缓缓滑坐在地。
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,他的手机屏幕光扫过对面墙壁。
墙壁上,有人用红色的颜料(或者是血?)画着一个粗糙但特征明显的猫头鹰图案!猫头鹰的眼睛画得特别大,格外醒目。
在猫头鹰图案的下方,同样用红色颜料写着一行字:
“他杀。证据在起点。找林薇。”
字迹和那张纸条上的潦草字迹一模一样!是K留下的!
陈默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!
他杀!
这两个字像闪电一样劈中了他。他不是死于意外车祸,他是被谋杀的!所以失忆,所以被关进那个诡异的疗养院,所以有人要让他“安静”?!
证据在起点?起点是哪里?疗养院?还是指别的?
林薇?这个名字……似乎触动了他脑海深处某根细微的弦,带来一丝模糊的熟悉感,但依旧无法回忆起任何具体信息。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。她是谁?知情者?同谋?还是……凶手?
信息量巨大,让他一时难以消化。但至少,他确认了自己还活着(某种意义上),并且卷入了一场谋杀阴谋之中。那个墓穴,或许是凶手为了掩盖真相而设立的?
他必须找到林薇!必须找到“起点”的证据!
就在他试图理清头绪时,手机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,彻底没电关机了。周围陷入完全的黑暗。
同时,他听到楼下传来了轻微的、极其谨慎的脚步声!
有人来了!
不是保安那种嘈杂的脚步声,而是刻意放轻的、训练有素的步伐,正沿着旋转石阶悄悄上来!
陈默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。是疗养院的人追来了?还是……“他们”中的其他人?
他无处可躲。钟楼顶部空空荡荡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已经到了楼梯口。
陈默屏住呼吸,缩在阴影里,手指摸到地上一块松动的砖块,紧紧攥住。
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楼梯口,轮廓被黑暗模糊,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……
下一秒,一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柱猛地射出,直接打在陈默脸上,刺得他睁不开眼!
“别动!”一个低沉、冷冽的女声喝道。
第四章:暗夜同盟
强光刺眼,陈默下意识地抬手遮挡,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他紧握着那块砖头,准备拼死一搏。
“你是谁?”那个低沉的女声再次响起,带着警惕和审视,“为什么在这里?和K什么关系?”
K?她知道K?
陈默强压下恐惧,努力让声音保持镇定:“你先告诉我你是谁?林薇吗?”他冒险说出了那个名字。
手电光微微晃动了一下,对方似乎愣了一下。光柱从他脸上稍稍移开,扫过他狼狈的睡衣和赤脚,最后落在他紧握砖块的手上。
“你把那玩意儿放下。”女人的声音依旧冰冷,但少了一丝杀气,“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。”
陈默犹豫了一下,慢慢放下了砖块。在目前的情况下,任何信息都比盲目对抗更有价值。
手电光彻底移开,照亮了旁边的墙壁,那个猫头鹰图案和血字在光线下更加触目惊心。借着一部分反射光,陈默看清了来人的轮廓。
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、身形矫健的女人,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,脸上沾着些许雨水,眼神锐利如鹰,正上下打量着他。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,表情冷硬,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霜的坚韧。
“你知道林薇?”女人不答反问,目光紧紧锁住他。
“K留下的信息,让我找她。”陈默指了指墙上的字,“你是她吗?”
女人沉默了几秒,似乎在评估风险。雨声敲打着钟楼,成了这短暂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。
“我是林薇。”她终于开口,语气没有任何波澜,“看来K成功了。你比他们预计的醒得早,也逃出来了。”
“他们?疗养院的人?”陈默急切地追问,“K是谁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有我的墓碑?谁要杀我?”
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脱口而出。
林薇皱了皱眉,打断他: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。他们虽然不敢大张旗鼓追到公共墓地,但未必不会派人暗中搜查。跟我来。”
她说完,毫不犹豫地转身向下走。陈默略一迟疑,立刻跟上。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线索。
林薇对这里似乎很熟悉,带着他悄无声息地穿过墓园,从另一个更为隐蔽的缺口离开了西山墓园。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停在远处一条僻静的小路上。
“上车。”林薇拉开副驾驶的门。
陈默坐进车里,温暖的空气让他冻僵的身体稍微缓和了一些。车内很干净,有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。
林薇发动汽车,驶入雨夜。她开得很稳,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情况。
“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?”陈默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景象,感觉自己在驶向另一个未知的深渊。
林薇目视前方,声音平稳地开始叙述,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:“陈默,心理咨询师。三周前,你卷入了一起事件。你发现你的一位病人,同时也是本市一位很有影响力的企业家赵宏生,可能与一宗跨国走私案有关,走私的物品很特殊,是受严格管控的新型精神类药物和实验数据。”
陈默努力想从这些信息中捕捉到一丝熟悉感,但大脑依旧空空如也。
“你试图收集更多证据,但被发现了。他们制造了一场‘意外’车祸,本想彻底解决你,但没想到你活了下来,只是严重脑震荡并失忆。”林薇的语气冷冰冰的,“赵宏生能量很大,他能把你弄进那个‘安心疗养院’,名义上是治疗,实则是囚禁和灭口。他们用药物延缓你记忆恢复,甚至可能想最终让你的死看起来像自然衰竭或自杀。”
“那个墓穴……”
“是为了让‘陈默’这个人社会性死亡,断绝有人追查的可能。毕竟,一个已经下葬的人,不会再惹麻烦了。”
信息量巨大,陈默感到一阵窒息。自己失忆前竟然在做如此危险的事情?
“K是谁?”他抓住另一个关键点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林薇回答得很快,“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,似乎也在调查赵宏生,并且设法潜入了疗养院内部。TA偶尔会用这种方式给我传递信息。这次TA指引我來接應你。”
“你呢?你又是谁?为什么卷入这件事?”
林薇瞥了他一眼,眼神复杂:“我妹妹,林雪,曾经是赵宏生公司的研究员,负责其中一个项目。半年前,她意外坠楼身亡。官方结论是抑郁症自杀,但我绝不相信。我调查了很久,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赵宏生和他的非法勾当,但我找不到证据。直到我发现你也在调查他,并且可能掌握了一些关键东西。”
她的语气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,带着痛苦和恨意。
“所以,你帮我,是为了给你妹妹报仇?”
“互惠互利而已。”林薇迅速恢复了冷静,“你需要活下来并恢复记忆,找到证据扳倒赵宏生。我需要你找到的证据,证明我妹妹的死并非意外。我们是暂时的同盟,陈先生,别搞错了。”
陈默沉默了。一个失去记忆的心理咨询师,一个为妹复仇的前研究员(他猜测),和一个神秘莫测的内部线人K。这个组合能对抗一个权势熏天的富豪和他的势力吗?
“我们现在去哪?”
“一个安全屋。”林薇简短地回答,“你需要换身衣服,吃点东西,然后我们得弄清楚,‘起点’和‘证据’到底指的是什么。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?”
陈默痛苦地摇头:“什么都没有。除了……我对药物似乎有些本能的反感和了解。”
林薇若有所思:“你的专业背景还在潜意识里。这也许是好事。”
车子最终驶入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,停在地下停车场。林薇带着他乘坐电梯上楼,进入一间陈设简单、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痕迹的公寓。
“这里很安全,暂时没人知道。”林薇扔给他一套干净的男式衣物和一条毛巾,“去洗个热水澡,别感冒了。然后我们做事。”
陈默接过衣服,尺寸意外地合身。他看了一眼林薇,她似乎没有解释衣服来源的意思。
热水冲刷着身体,带来些许暖意,却无法驱散内心的寒意。他看着浴室镜子里那张陌生的、苍白的脸,试图找到一丝“自己”的影子。心理咨询师?调查者?险些被灭口的受害者?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陈默?
洗完澡出来,林薇已经坐在客厅的桌子前,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,还有陈默从疗养院带出来的那两粒药片——她不知何时已经从他换下的睡衣口袋里取了出来。
“过来。”她头也不抬,“看看这个。”
陈默走过去。林薇将药片放在一张白纸上,用一个小工具将其中的一粒小心地刮下一点粉末。
“你懂药理?”
“不懂。”林薇回答得很干脆,“但我有渠道可以快速分析。”她拿出一个类似U盘的小型连接设备,将粉末放入一个微型载片,连接电脑。
屏幕上迅速跳出一连串复杂的化学式和数据分析。陈默看着那些滚动代码,一些零碎的专业术语似乎在他脑中闪过,但无法捕捉。
很快,结果出来了。林薇看着屏幕,脸色沉了下来。
“一种强效复合镇静剂,主要成分是……”她念出一个拗口的化学名称,“高剂量使用会严重抑制中枢神经,导致意识模糊、记忆力减退甚至永久损伤。另一种成分更麻烦,是某种还在实验阶段的记忆干扰剂,能针对性阻断情景记忆的提取和巩固。”
她转向陈默,眼神锐利:“他们不是在治疗你,陈默。他们是在给你下毒,让你变成真正的、永久的白痴,或者……准备让你‘被自杀’。”
陈默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。虽然他早有猜测,但被科学证据证实,依然令人不寒而栗。
“证据在起点……”陈默喃喃自语,“起点……会不会是我开始调查的地方?我的心理咨询室?”
林薇眼睛微眯:“很有可能。赵宏生是你病人,你最初发现问题,必然是在那里。”
“可是那里肯定被他们搜查过了。”
“重要的证据,你不会放在明面上。”林薇敲着桌子,“你会藏在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地方。比如……”
两人几乎同时抬头,目光相遇。
“你的电脑?或者……加密的云端?”林薇推测。
陈默努力回想,头又开始隐隐作痛。“我不知道密码……我什么都想不起来。”
“试试。”林薇将笔记本电脑推到他面前,“你的职业习惯,密码可能会设置成什么?或者,K指引你去墓园,又留下钟楼的信息,会不会也和密码有关?”
猫头鹰?钟楼?数字?日期?
陈默揉着太阳穴,手指无意识地在触摸板上滑动。他闭上眼睛,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能的灵感。
心理咨询师……病人档案……保密……
突然,一个模糊的单词跳进他的脑海。
一个他用来提醒自己遵守职业道德的单词。
他睁开眼,手指在键盘上敲下:ETHICS (伦理)。
屏幕显示密码错误。
他又尝试了几个可能的变体,都失败了。
头痛加剧。他感到一阵烦躁和无力。
林薇没有催促他,只是静静地看着。
窗外,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,天色透出一点朦胧的灰白。快天亮了。
一夜的奔逃和刺激让陈默的精力消耗殆尽,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。
“你需要休息一下。”林薇忽然说,“强行回忆没用。睡一两个小时,我们再试。”
她指了指沙发。陈默确实撑不住了,几乎是倒头就睡。
睡眠并不安稳。破碎的、光怪陆离的梦境纠缠着他。
昏暗的咨询室……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低沉的声音……一份模糊的文件……冰冷的雨……刺耳的刹车声……还有一双眼睛,一双充满恐惧和哀求的女人的眼睛……是林薇的妹妹吗?
他猛地惊醒,从沙发上弹坐起来,冷汗浸湿了后背。
天已经大亮,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。林薇不在客厅。
“林薇?”他喊了一声。
无人应答。
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。他站起身,发现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也不见了。
那两粒药片还留在白纸上。
他快步走到卧室门口,门虚掩着。他推开门——空无一人。
卫生间、厨房……哪里都没有林薇的影子。
她就这么消失了?带着他的线索(电脑)?
难道她也是“他们”中的一员?之前的一切都是演戏?为了骗取他的信任,最终拿走可能存有证据的电脑?
陈默感到一阵冰冷的绝望。
就在这时,公寓的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。
咔哒。
门被推开了。
第五章:猜疑链
陈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下意识地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。他抓起桌上的一个玻璃烟灰缸,紧紧攥在手里,身体紧绷地盯着门口。
进来的是林薇。
她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,里面装着面包和牛奶。看到陈默举着烟灰缸如临大敌的样子,她愣了一下,随即恢复冷淡。
“醒了?吃点东西。”她将袋子放在桌上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“你去哪了?”陈默没有放下烟灰缸,声音带着质疑和警惕,“电脑呢?”
林薇瞥了他一眼,走到窗边,极其谨慎地撩开百叶窗的一角向外看了看,然后才回答:“出去买早餐,顺便确认一下周围是否安全。电脑我藏起来了。”
“藏起来?为什么?”
“因为你睡着的时候,我尝试破解密码,触发了一个隐藏的警报程序。”林薇的语气很平静,但眼神严肃,“虽然我及时断网并采取了隔离措施,但不能保证对方没有追踪到大致位置。电脑现在不能开机,更不能连接任何网络。”
陈默稍微放松了一点,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。“警报?我的电脑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?”
“这要问你自己,或者问给你装这东西的人。”林薇走到桌边,拿起牛奶喝了一口,“看来你失忆前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,或者说,你预料到了危险。”
她放下牛奶,看着陈默:“现在,我们有两个问题。第一,对方可能已经知道有人动了你的电脑,虽然不确定位置,但肯定会加强警惕。第二,我们仍然需要打开它。”
陈默放下烟灰缸,感觉有些尴尬,但更多的是困惑。“如果警报触发了,他们会不会已经……”
“大概率只是单向触发,通知对方电脑被非法访问,但无法精确定位,除非持续联网。”林薇打断他,“但我不能冒险。所以,我们需要在一个绝对隔离、且能快速转移的地方尝试破解。而且,时间不多了。”
“绝对隔离的地方?”
林薇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手机——不是她常用的那个——递给他:“试试这个。”
陈默接过手机,是一个老式的、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非智能手机。
“用这个联系你想联系的人?或者,试试看你记得谁的号码?”林薇说,“也许能有意外收获。”
陈默拿着冰冷的手机,茫然无措。他记得谁的号码?父母?朋友?同事?大脑依旧一片空白。他甚至连自己的手机号都不记得。
他尝试着按下几个数字组合,它们看起来毫无意义。最终,他颓然地放下手机。
“不行,一个都不记得。”
林薇似乎并不意外,拿回手机:“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。回起点。”
“我的心理咨询室?”
“对。最危险的地方,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至少暂时是。他们搜查过,未必会想到你敢回去。而且,那里可能有密码提示,或者其他备份线索。”林薇眼神决绝,“我们必须去冒这个险。”
“现在?”
“白天反而更不容易引人注意。做好准备,我们半小时后出发。”
陈默快速吃了几口面包,食不知味。他和林薇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气氛。他无法完全信任她,她的行踪莫测、能力超乎寻常、目的看似明确却又隐藏着细节。而她,似乎也并未完全信任他,这个失去记忆、无法提供任何有效帮助的“盟友”。
这是一种脆弱的、建立在共同敌人基础上的同盟,猜疑链已然形成。
林薇给他找来一顶帽子和一副平光眼镜,稍微做了些伪装。她自己则换了一身更普通的装扮,像个上班族。
两人再次下楼,坐上那辆黑色轿车。林薇驾车在市区的车流中穿梭,路线选择十分谨慎,多次绕行和观察后视镜。
最终,车子停在了离市心理卫生中心两条街远的一个露天停车场。
“你的私人咨询室不在中心主楼,在隔壁那条街的写字楼里,记得吗?”林薇低声说,“17楼,1704室。我们从消防通道上去,避开监控。”
陈默点点头,实际上他毫无印象。他只能完全依赖林薇。
他们像普通路人一样步行过去,进入写字楼大堂。林薇似乎对这里的监控盲点了如指掌,巧妙地引导他避开主要摄像头,从一侧的消防门进入了楼梯间。
17楼。爬楼梯对体力是个考验,尤其是对刚刚经历逃亡、身体虚弱的陈默来说。
爬到12楼时,他已经气喘吁吁,头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。
“快到了。”林薇低声道,她的呼吸依旧平稳,显示出良好的体能。
终于到了17楼。林薇轻轻推开消防门一条缝,向外观察了片刻。
“走廊没人。快!”
两人迅速闪身进入走廊。1704室就在走廊中段。门口挂着“陈默心理咨询室”的铜牌,上面贴着一张打印的A4纸:“暂停营业”。
门把手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。
林薇从口袋里掏出一套开锁工具,动作熟练地开始撬锁。陈默紧张地望风,感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。
咔嗒一声轻响,门开了。
两人迅速进入屋内,反手关上门。
咨询室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沉闷的气息。百叶窗都拉着,光线昏暗。房间布置简洁而专业:一张办公桌,两把接待客户的椅子,一个书柜,还有一个舒适的沙发躺椅用于咨询。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,似乎只是主人暂时离开。
但仔细看,能发现一些细微的翻动痕迹。抽屉没有完全关紧,书柜里的书有些歪斜。
“他们果然来过了。”林薇低声道,开始迅速而无声地检查房间。
陈默则站在房间中央,一种奇异的感觉包裹着他。这里是“他”工作的地方,每一件物品都应该很熟悉,但他却感到无比的陌生。他试图感受些什么,触发一些记忆。
他的目光扫过书柜,里面的书籍大多是心理学专著和一些文学书籍。他走到办公桌前。桌上除了一台台灯、一个笔筒,没有其他东西。他拉开抽屉——里面是些文具、名片、打印纸等杂物,似乎没有被拿走什么。
“起点……证据……”陈默喃喃自语,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面。
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黑色的皮革笔筒上。笔筒里插着几支笔,还有一把拆信刀,一把小剪刀。
等等。
笔筒的摆放位置,似乎有点过于靠近桌沿了。他记得自己(或者说,残存的身体记忆)好像习惯把笔筒放在左上角。
他伸手想把它挪回去,却发现笔筒被什么卡住了,或者……粘住了?
他稍微用力,将笔筒拿了起来。
笔筒下方,桌面之上,什么也没有。
但就在拿起笔筒的瞬间,他感觉到笔筒本身的重量分布有点奇怪,底部似乎特别重。
他翻转笔筒,底部是黑色的皮革封底。他用手按压,底部是硬的,似乎没什么特别。但他不死心,用手指仔细摸索着皮革的边缘。
突然,他的指尖感觉到一个极其细微的缝隙。这不是一个完整的底,而是一个巧妙的夹层!
他看向林薇,她正在检查沙发,对他摇了摇头,表示没发现。
陈默拿起那把小剪刀,小心翼翼地沿着缝隙撬开皮革底盖。
底盖脱落,里面果然是一个小小的隐藏空间。
没有U盘,没有内存卡。
只有一张折叠得非常小的、看起来像是从便签本上撕下来的纸片。
陈默的心跳又开始加速。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纸片,展开。
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小字:
“记忆是钥匙,也是囚笼。编号:73-28-41。”
73-28-41?这又是什么密码?保险箱?还是电脑密码的另一种提示?
“找到了什么?”林薇注意到他的动作,快步走过来。
陈默把纸条递给她。林薇看了一眼,眉头紧锁:“数字密码?但不像日期,也不像常见的组合。”
“记忆是钥匙,也是囚笼……”陈默反复咀嚼这句话,头痛似乎又有加剧的趋势。这句话像是对他现状的精准描述。
突然,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、异样的嗡鸣声,由远及近。
林薇脸色骤变,一个箭步冲到窗边,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向外看去。
“该死!无人机!”她低吼一声,“我们被发现了!快走!”
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,咨询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烈撞击!
砰!砰!
巨大的撞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,震得人心胆俱裂!
第六章:亡命追逐
门板在剧烈撞击下发出呻吟,锁扣周围已经开始崩裂!
“后退!”林薇厉声喝道,一把将陈默拉离门边,同时快速扫视房间寻找出路。
窗户!这里是17楼!消防通道?门外的人肯定就是从消防通道上来的!
撞门声一声紧过一声,仿佛死神的催命符。
“这边!”林薇猛地冲向办公室内侧的一扇小门。陈默之前以为那是储物间。
林薇拧开门把手——里面果然是狭小的储物间,放着清洁工具和一些杂物。而在储物间的内侧,还有一扇不起眼的、刷着和墙壁一样颜色油漆的小门!
“紧急维修通道,直通大楼货梯和下层停车场!”林薇语速极快,她已经拉开了那扇小门,后面是黑暗的、向下延伸的铁制楼梯。“快!”
就在他们冲进储物间的瞬间,外面的咨询室门被轰然撞开!沉重的脚步声和男人的呵斥声涌入!
林薇毫不犹豫,反手将储物间的门关上,并从内部插上了一根看起来并不结实的插销!这只能拖延几秒钟!
“下!快下!”她推了陈默一把。
陈默抓住冰冷的扶手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。楼梯又陡又窄,黑暗中只能凭借脚下感觉和上方林薇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辨路。
上方传来储物间门被撞开的巨响!追兵跟上来了!
“他们发现通道了!”林薇的声音从上面传来,带着急促的喘息,“加快速度!”
陈默不顾一切地向下狂奔,肺部火辣辣地疼。头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而阵阵抽痛,几乎让他晕厥。但他不敢停。
不知道下了多少层,林薇突然喊道:“停!这层!”
她推开一扇同样隐蔽的铁门,外面是大楼第10层的后勤通道。两人冲了出来,林薇迅速将铁门关上,从旁边拉过一个沉重的垃圾桶死死顶住。
“这边走!”她拉着陈默向另一个方向跑去。后勤通道错综复杂,堆满杂物,光线昏暗。林薇却像认识路一样,左拐右拐。
身后传来撞门声和垃圾桶被拖动的刺耳声音。追兵很快突破了那扇门!
通道前方出现光亮,是通往停车场或者卸货区的出口!
就在他们快要冲到出口时,前方阴影里突然闪出两个穿着黑色西装、戴着耳麦的男人,挡住了去路!前后夹击!
林薇没有丝毫犹豫,大喊一声:“低头!”
她猛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罐子——防狼喷雾!对着前方两人狠狠喷去!
“啊!”猝不及防的袭击让那两个男人顿时捂着眼睛惨叫后退。
“走!”林薇抓住机会,拉着陈默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!
出口就在眼前!外面是下层的停车场!
然而,刚冲出通道,一辆黑色的SUV就带着刺耳的刹车声横停在他们面前,几乎堵死了去路!车门打开,更多的黑衣人下来!
彻底被包围了!
陈默感到一阵绝望。林薇也停下了脚步,眼神冰冷地扫视着逼近的敌人,她的手缓缓移向身后,似乎要掏什么更厉害的东西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砰!砰!
停车场里突然响起两声震耳欲聋的爆响!声音巨大,像是轮胎爆炸,又像是枪声!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顿!
紧接着,一辆原本停在角落里的、毫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猛地发动,引擎发出咆哮,像一头发狂的野兽,朝着那辆堵路的SUV狠狠撞了过去!
“砰——!”
剧烈的撞击声响起!SUV被撞得横移出去,车门凹陷,玻璃碎裂!那几个刚下车的黑衣人惊叫着躲闪!
灰色面包车的驾驶座上,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影朝着陈默和林薇的方向猛地一挥手,示意他们快跑!
是接应?是谁?K吗?!
来不及多想!林薇反应极快,一把拉住陈默:“跟上我!”
她朝着停车场另一个出口方向狂奔!陈默拼命跟上。
身后传来混乱的叫喊声、打斗声(似乎是面包车上下来的人和那些黑衣人发生了冲突),以及车辆引擎的轰鸣声。
林薇带着陈默钻进一辆停放在出口附近的小摩托车!她飞快地插上钥匙发动,扔给陈默一个头盔:“上车!”
陈默戴好头盔,跨上后座。小摩托猛地窜了出去,冲出了停车场,汇入外面街道的车流之中。
风在耳边呼啸。陈默紧紧抓着林薇的衣服,心脏狂跳不止,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。他回头望去,停车场的混乱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。
是谁救了他们?那辆面包车和那个司机?是敌是友?
摩托车在小巷里穿梭,速度极快。林薇的驾驶技术高超,不断变道、超车,试图摆脱任何可能的跟踪。
开了大约二十多分钟,确认安全后,林薇才将车速放缓,驶入一个热闹的菜市场附近,将摩托车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。
两人摘下头盔,都是满头大汗,惊魂未定。
“刚才……那是谁?”陈默喘着气问。
林薇摇摇头,脸色凝重:“不知道。不是我们的人。”
“不是K?”
“K从不直接现身。”林薇眉头紧锁,“那人的风格……很粗暴,不像K。而且,他好像主要是为了制造混乱,不像是专门来救我们。”
“那会是谁?”
“不知道。”林薇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,“赵宏生的敌人,恐怕不止我们。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。”
她看着陈默:“纸条呢?”
陈默这才想起那张重要的纸条,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,幸好还在。
林薇接过纸条,再次看着那行字和那串数字:“记忆是钥匙,也是囚笼。编号:73-28-41……”
她反复念着这几组数字,忽然,她抬起头,看向陈默:“这不是密码。”
“那是什么?”
“这很像……档案编号。或者是保险柜编号。”林薇眼中闪过一道光,“市心理卫生中心的档案库!或者,是某个特定仓库的编号!你以前工作的中心,所有病人的纸质档案备份都存放在那里的地下档案库!”
起点!证据在起点!难道指的不是咨询室,而是心理卫生中心的档案库?!
“73-28-41……这可能就是那份关于赵宏生的、真正的原始档案编号!”林薇的语气激动起来,“他们搜查了你的咨询室,可能篡改或销毁了电子记录,但纸质备份按规定需要保存一定年限!他们可能还没来得及处理,或者认为没人会想到去那里找!”
希望之火再次燃起,但随即又被现实的冷水浇灭。
“档案库……守卫肯定很严密,我们怎么进去?”
林薇深吸一口气,眼神变得决绝:“硬闯肯定不行。我们需要一个计划,一个身份,和一个机会。”
她拿出那个非智能手机,快速拨了一个号码。
“喂?老徐?是我。”她压低声音,“帮我搞两张市心理卫生中心后勤部门的临时工卡,对,最快速度。再准备一点‘小道具’,用来对付电子锁和监控的……对,老价钱。”
她挂了电话,看着陈默:“我们需要再次潜入虎穴。这一次,目标明确——拿到编号73-28-41的档案袋。”
陈默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和……一丝奇异的兴奋。尽管记忆依旧缺失,但追寻真相的本能正在被一点点唤醒。
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、果断、浑身是谜的女人,心中的猜疑并未减少,但此刻,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。
“什么时候行动?”
“今晚。”林薇的目光投向远处心理卫生中心的方向,眼神锐利如刀,“趁他们刚刚惊动了我们,以为我们会躲起来的时候,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。”
第七章:深渊档案
夜晚的市心理卫生中心主楼,寂静而肃穆,只有零星几个窗户亮着灯。
陈默和林薇穿着偷来的后勤人员制服,戴着帽子和口罩,胸前挂着老徐弄来的临时工卡,低着头,推着一辆装有清洁工具的小车,混迹在下晚班的人流中,顺利进入了大楼。
内部装修现代而简洁,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味道。他们的心脏都跳得很快,但表面必须维持镇定。
根据林薇不知从何处搞来的大楼结构图,档案库位于地下二层。他们需要乘坐一部特定的货梯下去。
“自然点,就当自己是来加班打扫的。”林薇低声提醒,按下了货梯的按钮。
电梯下行,数字不断跳动。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。
叮。地下二层到了。
电梯门打开,眼前是一条长长的、光线偏暗的走廊。空气中有一股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。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,旁边有一个读卡器和数字键盘入口。
那里就是档案库的入口。门口上方有一个监控摄像头,红灯亮着,显示正在工作。
“监控已经替换成循环画面,只有十分钟。”林薇用极低的声音说,她之前用一个小装置对准大楼外的某个监控线路接口做了手脚(这是老徐提供的“小道具”之一),“读卡器我也能解决,但数字密码需要编号。”
两人推着小车,不紧不慢地走向档案库大门。周围寂静无声,只有车轮滚动的轻微噪音。
来到门前,林薇迅速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设备,贴在读卡器上。设备上的绿灯闪烁了几下,发出轻微的滴声。
“工卡权限破解了。现在输入编号。”林薇看向陈默。
陈默深吸一口气,上前一步,在数字键盘上依次按下:7-3-2-8-4-1。
按下最后一个“1”时,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。
键盘上的绿灯亮了!同时,厚重的金属门内部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解锁的轻响!
成功了!
林薇立刻推开金属门,两人迅速进入,然后从内部将门轻轻关上。
档案库内部巨大,顶棚很高,一排排高大的金属档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,延伸至视野尽头。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重的陈旧纸张和微尘的气息。灯光是感应的,只有他们所在的区域亮着昏黄的灯光,更远处则隐没在黑暗中,显得深邃而神秘。
“分头找!编号应该有分区!73开头应该在第七区,第3排附近!”林薇迅速判断,指着右前方一个方向。
两人立刻分头行动,在巨大的档案架迷宫中快速穿梭。档案架上标注着编号区间。陈默很快找到了第七区,第三排。林薇则在附近搜寻28-41的具体位置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监控被屏蔽的时间有限!
“在这里!”林薇低呼一声。
陈默立刻跑过去。在一个靠里的档案架上,他们找到了编号73-28-41的档案盒。那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盒,和其他盒子看起来并无不同。
林薇小心翼翼地将它抽了出来,入手沉甸甸的。
两人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和期待。证据就在这里面吗?
他们就近找了一个查阅台,将档案盒放下。林薇戴上手套(避免留下指纹),小心地打开了盒子。
里面是大量的文件。最上面是标准的新病人登记表、知情同意书等。病人姓名:赵宏生。登记日期是大约一年前。
下面则是每次心理咨询的进程记录,厚厚一沓,全是陈默亲笔书写(他看到那熟悉的字迹,感到一阵奇异的悸动,但依旧无法回忆起具体内容)。
他们快速翻阅着。记录内容最初很常规,焦虑、失眠、工作压力……符合一个精英企业家的常见问题。陈默的治疗手法专业而细致。
但渐渐地,记录开始出现一些不寻常的地方。
赵宏生开始频繁提及一个代号为“普罗米修斯”的项目,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和……恐惧。他描述这个项目能“改变人类认知的边界”,“带来无穷财富”,但也提到“代价巨大”,“有时晚上会做噩梦”。
再往后,记录显示赵宏生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,有时极度亢奋,有时又抑郁消沉。他开始隐晦地提及一些跨国会议、特殊物资运输、以及“不合作的绊脚石需要清理”等危险话题。
陈默的记录里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标注和疑问,显示出他的警惕和担忧。他似乎在尝试引导赵宏生说出更多,但又不能打草惊蛇。
在最后几份记录里,情况急转直下。
赵宏生变得多疑而愤怒,他似乎察觉到了陈默的试探。在一次咨询中,他几乎是在威胁,暗示陈默“知道得太多了”,并说“有些人不想秘密被泄露”。
而最后一份记录,日期就在陈默所谓的“车祸”发生前三天。记录非常简短,字迹甚至有些潦草,显示出记录者当时紧张的心情:
“赵今日极度反常。再次暗示‘普罗米修斯’涉及非法途径。无意间提及‘林雪’名字,表现异常恐慌,立即缄口。怀疑林雪之死并非意外。尝试联系其姐林薇未果(电话空号?)。需极度谨慎。证据已备份隐藏。若我出事,调查方向:其海运仓库(编号:西港B-4-11)、境外账户(线索:’凤凰’基金)、及其私人医生郑(可能负责药物来源)。”
记录到此戛然而止!
陈默和林薇的心脏几乎同时停止了跳动!
找到了!
证据就在这里!陈默自己的记录详细记载了赵宏生的异常、他的威胁、他对林雪之死的异常反应,以及最关键的三条线索:西港B-4-11号仓库、境外“凤凰”基金、私人医生郑!
而“证据已备份隐藏”这句话,说明陈默当时已经有所行动!
林薇拿着最后那页记录,手指微微颤抖,眼中燃烧着愤怒和痛苦的火焰。“果然是他……我妹妹……”
陈默则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。记录里的自己,敏锐、勇敢,正在一步步逼近真相,但也身处险境。他的失忆,正是这种勇气的代价。
“备份隐藏……他会把备份藏在哪里?”陈默思索着。
突然!
档案库远处的感应灯依次亮起!有人进来了!
同时,他们身上的对讲机(后勤制服配套的)里传来沙沙的响声,一个严厉的声音喊道:“地下二层档案库巡逻检查!里面有人吗?收到请回答!”
林薇脸色大变:“快走!他们来了!”
她迅速将最后那页关键记录撕下(这是最直接的证据),然后将档案盒合上,塞回原处——不能留下明显被翻动的痕迹。
两人推着小车,快速但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向另一个出口方向移动(结构图显示有备用出口)。
身后的脚步声和灯光越来越近!巡逻保安的手电光柱已经能扫到他们身后的档案架!
“站住!你们是哪个部门的?停下接受检查!”保安发现了他们,大声呵斥并追了过来!
“跑!”林薇低喝一声,放弃小车,拉着陈默在档案架之间狂奔!
备用出口就在前面!但那是一扇需要从内部开启的防火门!
林薇冲到门前,用力压下门栓!
门开了!外面是黑暗的、狭窄的后巷冷空气涌入!
两人冲了出去!
“别跑!”保安追到门口,拿着对讲机呼喊支援:“发现闯入者!地下二层备用出口!请求拦截!”
警铃声大作!中心内部的安保系统被彻底触发!
后巷并非安全之地,远处已经传来车辆引擎的轰鸣声!
“这边!”林薇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,带着陈默在复杂的小巷中穿梭,躲避着可能从各个方向出现的围堵。
他们躲进一个大型垃圾箱后面,屏住呼吸。一辆安保车辆呼啸着从巷口驶过。
暂时安全了。
陈默靠着冰冷的墙壁,剧烈喘息,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撕下来的记录纸,感觉它滚烫无比。
他们拿到了关键证据,但也彻底暴露了。赵宏生很快就会知道他们来过了档案库,并且很可能拿走了东西。
接下来的追击,将会更加疯狂和不择手段。
林薇拿出手机,看着上面的三条线索,眼神冰冷如霜。
“西港B-4-11仓库……凤凰基金……郑医生……”她轻声念着,每一个词都像是一颗冰冷的子弹。
“我们现在去哪?”陈默问。
林薇收起手机,看向陈默,眼神复杂难明。证据指向了更深的黑暗,而陈默记录中那句“尝试联系其姐林薇未果(电话空号?)”也让她心生疑虑——她从未换过号码。
“先离开这里。”她没有直接回答,“我们需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份‘礼物’,然后……”
她顿了顿,声音低沉下去:
“去找那位郑医生聊聊。他可能是最薄弱的一环。”
第八章:崩溃边缘
安全屋内,气氛凝重。
那张从档案上撕下的记录纸摊在桌上,像一块灼热的炭。陈默和林薇反复研究着上面的每一个字。
“证据已备份隐藏。”陈默指着这行字,“这说明还有更实质性的东西,比如录音、文件、或者视频?会藏在哪里?”
“你当时预感到了极度危险,所以不会藏在容易找到的地方。”林薇分析道,“‘起点’……我们最初以为是你开始调查的地方,你的咨询室或者档案库。但现在看来,也许还有更深的意思。”
她看向陈默:“你对‘起点’这个词,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?或者,73-28-41这串数字,除了档案编号,还有没有可能代表别的?比如坐标?或者某种密码的密钥?”
陈默闭上眼睛,努力集中精神。起点……73…28…41…头痛再次袭来,伴随着一些更加混乱模糊的画面:闪烁的电脑屏幕、加密软件的界面、一个不断旋转的星球仪、还有……一个女人的哭泣声?
他猛地睁开眼,喘着气:“我想不起来……但好像和电脑有关……加密……可能需要密钥……”
“密钥就是这串数字?”林薇追问。
“可能……但我不知道用法……”陈默感到无比挫败。答案似乎就在眼前,却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窗户纸。
“没关系。”林薇的语气出乎意料地没有逼迫,“我们先处理另一条线索。郑医生。”
她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搜索着(使用了经过多重加密的网络)。“赵宏生的私人医生……姓郑……找到了。郑宏博,知名私人健康顾问,擅长抗衰老和精神压力管理,诊所设在城中最贵的私立医院大楼里。”
资料显示,这位郑医生背景光鲜,客户非富即贵。
“一个私人医生,怎么会涉及‘药物来源’?”陈默疑惑。
“为那些有钱有势的客户提供一些‘特殊’服务,并不罕见。”林薇冷笑着,“尤其是能让人‘精神焕发’或者‘忘记烦恼’的药物。赵宏生提到的‘普罗米修斯’,可能就与某种新型精神药物有关。”
她指着记录里赵宏生状态的不稳定:“亢奋、抑郁、噩梦……这很像是滥用某些精神药物的副作用。而郑宏博,可能就是他的供应商,或者至少是知情者和参与者。”
“我们怎么找他?直接去诊所?”
“那是自投罗网。”林薇摇头,“我们需要一个更巧妙的办法。比如……他总有不工作的时候。”
接下来的两天,林薇通过一些非常规渠道(陈默没有细问,但隐约觉得和她死去的妹妹可能有关联),摸清了郑宏博医生的行动规律。他每周三晚上会去一家高级会员制的桑拿会所放松,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。
周三晚上,桑拿会所外的停车场。
陈默和林薇坐在车里,等待着。陈默穿着林薇不知从哪弄来的一套还算得体的西装,冒充会员,林薇则负责在外接应和技术支援(她在他耳朵里放了一个微型通讯器)。
“他通常待一个小时左右。我会干扰停车场的监控。你在他车旁等他。抓住机会,速战速决,问出‘普罗米修斯’和药物来源。必要时可以用点‘手段’。”林薇递给他一个小巧的、像口红一样的东西,“高压电击器,一下就能让他老实。但尽量不要用。”
陈默深吸一口气,接过电击器,手心有些出汗。他一个心理咨询师,现在要去威胁一个可能参与谋杀和非法药物交易的医生?
“记住,赵宏生可能已经知道档案库的事了,我们的时间不多。郑宏博可能是我们最快突破的口子。”林薇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,冷静得近乎冷酷。
陈默点点头,下了车,走向停车场电梯口附近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终于,电梯门打开,郑宏博穿着一身休闲服,提着一个小包,走了出来。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,保养得宜,脸上带着放松后的惬意。
陈默调整了一下呼吸,迎了上去。
“郑医生?”
郑宏博停下脚步,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:“你是?”
“我想跟你谈谈赵宏生先生,还有‘普罗米修斯’项目。”陈默压低声音,直接开门见山。
郑宏博的脸色瞬间变了,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,但很快被愤怒取代:“你是谁?我不认识你!也没什么可谈的!”他绕过陈默,快步走向自己的豪车。
“林雪你总认识吧?”陈默跟上一步,紧盯着他。
郑宏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,解锁车门的手都有些颤抖。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你再骚扰我,我叫保安了!”
“叫保安?好啊,正好让大家都听听,鼎鼎大名的郑医生是怎么给他的客户提供非法药物,甚至可能牵扯到人命案的!”陈默提高了声音,利用对方的心虚施加压力。
“你胡说八道!血口喷人!”郑宏博猛地转身,脸色煞白,色厉内荏地低吼,“你有什么证据?”
“证据当然有。”陈默逼近一步,拿出手机,屏幕上显示着那张记录纸的照片(关键部分打了马赛克,但郑宏博的名字和“药物来源”等字眼清晰可见),“赵宏生什么都说了。你现在是弃子,郑医生。不想跟他一起完蛋,就跟我合作。”
这是心理战术,虚张声势。陈默的心脏跳得厉害,但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竹在胸。
郑宏博看着手机屏幕,呼吸变得急促,眼神闪烁不定,显然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。恐惧压倒了他。
“他……他竟然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似乎相信了赵宏生真的出卖了他。
“这里不方便说话。”陈默趁热打铁,“找个地方?”
郑宏博犹豫了一下,最终颓然地拉开车门:“上车。”
陈默暗自松了口气,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。他通过耳机低声对林薇说:“搞定,上车了。”
耳机里传来林薇简短的回答:“小心。跟着他。”
郑宏博发动汽车,驶出停车场。他开得很快,似乎心神不宁。
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他声音干涩地问。
“‘普罗米修斯’到底是什么?那些药从哪里来的?”陈默问。
“是……是一种增强认知、提升情绪的新型化合物……但副作用很大……不稳定……”郑宏博断断续续地说,“来源……是从一个境外实验室流出来的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是根据赵宏生的要求,提供给他和少数几个他指定的客户……”
“林雪呢?她是怎么死的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只知道她以前是项目的研究员,后来想退出……还威胁要曝光……然后……然后就听说她自杀了……”郑宏博的额头冒出汗珠。
“自杀?你信吗?”陈默逼问。
郑宏博不说话了,只是猛打方向盘,车子拐进了一条更加偏僻的道路。
陈默察觉到一丝不对劲:“你要去哪?”
郑宏博突然踩下刹车,车子停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附近。他转过头,脸上之前的恐惧和慌乱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冷静和嘲讽。
“陈医生,或者该叫你,失忆的陈先生?”他冷笑着,“你的表演很精彩,差点就骗到我了。”
陈默的心猛地一沉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就是,赵先生早就料到你会来找我。”郑宏博好整以暇地说,“你刚才给我看的所谓‘证据’,是假的吧?赵宏生怎么可能记录那些?而且,你根本不知道,‘普罗米修斯’的真正核心是什么。”
他指了指车内后视镜。陈默回头一看,发现后座上不知何时竟然坐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彪形大汉!他们显然一直潜伏在后座!
中计了!这是一个陷阱!
“抓住他!”郑宏博下令。
后座的两个大汉立刻扑了上来!
陈默反应极快,猛地掏出电击器,对准离他最近的一个大汉捅了过去!
“啊!”那大汉惨叫一声,身体剧烈抽搐着倒了下去。
但另一个大汉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,用力一扭!电击器脱手飞了出去!
同时,郑宏博从手套箱里掏出一把枪,指向陈默:“别动!”
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太阳穴。陈默不敢再动弹。
“愚蠢。”郑宏博嗤笑,“你以为你能赢吗?赵先生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。‘普罗米修斯’不仅仅是药物,它是……”
突然!
砰!
车子的前挡风玻璃猛地爆裂!一颗子弹擦着郑宏博的头皮飞过,打穿了驾驶座的椅背!
“狙击手!”郑宏博吓得魂飞魄散,猛地缩头!
抓住陈默的大汉也愣了一下。
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!工厂阴影里冲出一辆摩托车!是林薇!
她单手驾车,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手枪,对着车子轮胎连续射击!
砰!砰!
车胎被打爆,车子猛地一歪!
“陈默!跳车!”林薇大吼一声,摩托车一个甩尾,停在副驾驶门外。
陈默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撞开身边的大汉,拉开车门滚了下去!
“拦住他们!”郑宏博惊怒交加地大喊,对着车外胡乱开枪!
子弹打在摩托车旁的地面上,溅起火星!
林薇一把将陈默拉上后座,摩托车引擎发出咆哮,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,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废弃厂区道路上。
身后传来郑宏博气急败坏的叫骂和零星的枪声,但很快远去。
摩托车在颠簸的路上飞驰,陈默紧紧抱着林薇的腰,惊魂未定,浑身都在颤抖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风声很大,他不得不大声喊。
“你的耳机有定位!我一直在跟着!”林薇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,带着怒气,“但差点就跟丢了!你太冒险了!”
“他……他早就设好了陷阱……”
“我知道!我听到了后半段!”林薇的语气异常严肃,“郑宏博说‘普罗米修斯’不仅仅是药物……它是什么?他后面的话被打断了!”
陈默努力回忆那惊魂一刻:“他没说完……他只说‘它是……’,然后就……”
一个可怕的、模糊的念头划过陈默的脑海,结合之前所有的线索:异常的药物、赵宏生不稳定的精神状态、K的神秘、第三方的介入、还有郑宏博那未说完的话……
“林薇……”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,“你说……有没有可能……‘普罗米修斯’……它不是一个东西……而是……”
“……一个计划?或者……一个人?”
第九章:未尽的答案
摩托车在夜色中疾驰,最终甩掉了可能的追踪,停在了另一个隐蔽的安全点——一个位于老城区的、看起来快要拆迁的旧楼房里。这里比之前那间公寓更加破败,但也更不起眼。
两人惊魂未定地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,进入一个空荡荡的房间,里面只有几张旧报纸和一张破垫子。
“该死!”林薇一拳砸在墙上,灰尘簌簌落下,“就差一点!他马上就要说出来了!”
陈默靠在墙边,缓缓滑坐到地上,心脏仍在狂跳。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,和那个未尽的答案,像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。
“他早就知道我们会去找他。”陈默喘着气说,“赵宏生预料到了我们的每一步。那个保镖……还有枪……他们根本没想留活口。”
“这说明我们找对方向了,戳到了他们的痛处。”林薇眼神冰冷,拿出手机查看,“郑宏博最后说‘普罗米修斯’不仅仅是药物……它会是什么?一个计划?一个组织?”
陈默努力回忆着郑宏博当时的神情,那是一种混合着恐惧和……某种奇异狂热的表情。“他的样子很奇怪……不单单是害怕,好像……还有点别的东西。”
“‘凤凰’基金、西港仓库、还有这个‘普罗米修斯’……”林薇来回踱步,“这些线索一定都连在一起。郑宏博这条路暂时断了,他现在肯定躲得更深了。我们需要从别的地方下手。”
她停下脚步,看向陈默:“西港B-4-11仓库。这是你记录里提到的唯一具体地点。可能是他们存放‘东西’的地方,或者是一个联络点。我们必须去一趟。”
“现在?”陈默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。
“越是这种时候,越要快。”林薇语气坚决,“他们刚经历了这场袭击,可能会慌乱,可能会加强守卫,但也可能会有机可乘。我们不能等他们准备好。”
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些更专业的设备:夜视仪、无线电扫描器、甚至还有一把小巧但看起来威力不小的手枪。陈默看着她熟练地检查装备,心中的疑虑再次浮现——她真的只是一个为了给妹妹报仇的研究员吗?这些装备和她的身手,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。
“你会用吗?”林薇注意到他的目光,晃了晃手里的枪。
陈默摇摇头。他的肌肉记忆里没有扣动扳机这一项。
林薇没说什么,把枪收好:“你跟紧我,负责望风和辨认。我们需要找到实质性的证据,光靠你那份记录还不够。”
两人再次出发。西港区是城市边缘的一个老旧工业港区,很多仓库已经废弃,但也正因为如此,进行一些非法活动不易被发现。
他们换了一辆车,一路无话,气氛压抑。陈默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,感觉自己正一步步滑向一个更深的漩涡。失忆就像一层厚厚的迷雾,而迷雾之后,隐藏的不仅是敌人的刀枪,或许还有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真相。
车子在离西港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。两人步行靠近,借助夜色和废弃厂房的阴影掩护,慢慢摸向B区。
港区很大,路灯昏暗,许多仓库都黑着灯,像一头头沉睡的巨兽。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铁锈的味道。
他们找到了B-4仓库群。11号仓库单独位于一个角落,看起来比其他的更旧一些,但卷帘门看起来却比较新,而且紧闭着。门口没有明显的标识,但仔细看,能发现角落有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在转动。
“有监控。”林薇低声道,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设备对准摄像头,“干扰它几分钟。我们从侧面绕过去,看看有没有别的入口。”
两人沿着仓库的外墙移动。侧面有一扇小门,同样紧闭。还有几个高处的通风窗口,但都装着坚固的铁栅。
“防守很严。”陈默低声道。
“越是严,越说明有问题。”林薇仔细观察着门锁,“高级电子锁,连着警报。硬闯会立刻惊动他们。”
她拿出一个奇怪的仪器,贴在门锁上扫描了一下,摇摇头:“不好搞。需要密码或者特定的电子密钥。”
难道要无功而返?
陈默有些不甘心,他沿着墙根慢慢走,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粗糙的墙壁。突然,他的脚踢到了一个硬物,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。
他低头一看,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、生锈的金属盖,像是一个老旧的检修口或者排水口。他蹲下身,用手清理掉周围的泥土和垃圾。
“林薇,过来看!”
林薇走过来,用手电照了照。盖子很旧,上面有一个锈蚀的拉环。
“试试看。”林薇拿出工具,撬开边缘的锈迹,然后用力向上拉。
嘎吱——沉重的铁盖被掀开,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、向下延伸的黑暗通道,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“这是什么?下水道?”
“不像,像是老的维修通道或者通风管道。”林薇用手电往里照了照,通道很深,看不到头,但似乎可以通往仓库下方。
“赌一把?”陈默看向林薇。
林薇犹豫了一下,点点头:“我先进去。你跟紧,有情况立刻后退。”
她率先钻了进去,陈默紧随其后。通道里狭窄而憋闷,只能匍匐前进。里面布满蜘蛛网和灰尘,每一下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霉味。
爬了大约十几米,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隐约的机器轰鸣声。通道开始向上。
林薇停下,示意陈默安静。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。
上面似乎是一个地下室或者设备间,堆放着一些杂物和管道。光线来自远处一扇门缝里透出的光。机器轰鸣声更响了。
两人悄无声息地爬出来,躲在一堆木箱后面。林薇拿出夜视仪,观察着那扇门。门是虚掩着的。
他们屏住呼吸,慢慢靠近那扇门。机器的轰鸣声几乎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。
透过门缝,他们看到了一幕令人震惊的景象!
门后是一个巨大的、灯火通明的仓库空间!但里面存放的并非普通货物,而是一排排整齐的、像是服务器机柜一样的金属架子,上面布满了闪烁的指示灯!无数电缆像藤蔓一样在地板上铺开,连接着中央一台巨大的、造型奇特的精密仪器,那轰鸣声正是这台仪器发出的!
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走私仓库!这更像是一个……高科技实验室或者数据中心!
“这是……什么?”陈默惊呆了。
林薇也瞪大了眼睛,显然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预料。“普罗米修斯……”她喃喃自语。
就在这时,中央那台巨大仪器的指示灯突然开始加速闪烁,发出有节奏的嗡鸣声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走到主控制台前,开始操作。
紧接着,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。
仓库侧面的一扇金属滑门打开,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推着一辆担架床走了进来。床上躺着一个人,似乎处于昏迷状态,头上戴着一个布满电极和线缆的怪异头盔,线缆的另一端连接着那台中央仪器!
技术人员在控制台上按了几个按钮。仪器发出的嗡鸣声变得尖锐起来,头盔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!
担架上的人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!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!
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!他瞬间明白了!
“那不是药物……”他声音干涩,几乎无法呼吸,“他们在……他们在直接干预人的大脑!‘普罗米修斯’……是某种……神经读取或者记忆操控的技术!”
林薇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无比。她妹妹林雪是研究员……她是因为这个而死的吗?因为她发现了这个?
就在他们被眼前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之时,林薇手中的无线电扫描器突然发出轻微的哔哔声!
“不好!有隐藏的移动信号探测!”林薇脸色大变,“我们被发现了!”
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,仓库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!
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!
“抓住他们!”有人大吼!
多个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藏身的小门冲来!
第十章:困兽之斗
退路已被堵死!地下通道入口方向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!
他们被包围在了这个设备间里!
“找掩体!”林薇反应极快,一把将陈默拉到一个巨大的铁制配电箱后面,同时掏出了手枪。
设备间的门被猛地踹开!两个持枪的黑衣守卫冲了进来!
林薇毫不犹豫,抬手就是两枪!
砰!砰!
子弹精准地打在两名守卫前方的地面上,火花四溅!巨大的枪声在封闭空间内震耳欲聋!
“退后!再过来我就开枪了!”林薇厉声喝道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那两名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震慑了一下,动作稍有迟疑。
趁着这个间隙,林薇快速对陈默低吼:“找别的出路!通风管道!任何能走的地方!”
陈默心脏狂跳,肾上腺素飙升。他环顾四周,发现他们刚才爬出来的那个通道口旁边,还有一个更细的、布满油污的通风管道口,上面的栅栏似乎有些松动!
他奋力去掰那栅栏,锈蚀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,但一时难以弄开。
门外传来更多脚步声和喊叫声:“他们在里面!包围他们!”
“放下武器!你们逃不掉了!”
林薇依靠配电箱作为掩体,与门外的守卫对峙着,不时开枪压制对方不敢冒头。枪声、喊声、警报声混杂在一起,混乱无比。
“快点!”林薇催促,她的子弹不多了。
陈默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一踹!
哐当!通风管道的栅栏终于被他踹开了一个缺口!里面黑漆漆的,不知道通向哪里,但这是唯一的希望!
“这边!”陈默喊道。
林薇回头看了一眼,一边持续开枪压制,一边快速后退到通风口。
“你先进去!”她命令道,枪口始终对着门口。
陈默没有犹豫,立刻钻进了狭窄油腻的通风管道。里面空间极小,只能艰难地爬行。
林薇紧随其后,但在她即将钻入的瞬间!
砰!
一声枪响!一颗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,打在她旁边的金属壁上,溅起火星!
门外的守卫趁机冲了进来!
林薇闷哼一声,来不及完全躲入管道,反手对着冲进来的身影连开两枪!
一声惨叫!一名守卫中弹倒地!
但另一名守卫的枪也响了!
噗!一声沉闷的声响!
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颤,钻入管道的动作瞬间僵住!
“林薇!”管道里的陈默惊恐地大叫!
“走……快走!”林薇的声音变得虚弱而急促,她用力将身体完全缩进管道,然后用尽最后力气,将旁边一个沉重的油桶推倒,暂时堵住了管道口!
砰砰砰!身后传来子弹打在金属管道上的声音,但暂时被堵住的入口延缓了追击。
“你怎么样?!”陈默在黑暗中焦急地问,他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。
“没事……擦伤……快爬!”林薇的声音压抑着痛苦,但依旧强硬。
陈默只能拼命向前爬。管道错综复杂,岔路极多,他只能凭着感觉选择向上的方向。身后传来林薇沉重的喘息和爬行声,以及远处追兵弄开障碍物的嘈杂声。
不知道爬了多久,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新鲜空气!
是一个出口!通向地面!
陈默奋力爬过去,推开出口的百叶栅栏,外面是一个堆放垃圾的小巷!他钻了出来,然后立刻回身去拉林薇。
林薇的脸色苍白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她的左肩下方,深色的衣服被染红了一大片,还在不断渗出鲜血。刚才那一枪绝对不是擦伤!
“你中枪了!”陈默惊道。
“别废话……扶我起来……车……车在那边……”林薇指着巷子另一端,声音已经有些模糊。
陈默搀扶起她,她的身体沉重而虚弱。两人踉跄着走向他们藏车的地方。
身后,仓库方向的警报声依然尖锐,似乎还有扩大的趋势。
他们好不容易来到车边,陈默将林薇扶进副驾驶,自己坐进驾驶座。他从未如此感谢自己似乎还保留着开车的肌肉记忆。
车子发动,冲出了小巷,汇入凌晨稀疏的车流。
“去……去这个地方……”林薇用没受伤的手,颤抖地在手机导航上输入了一个地址,那是一个位于城乡结合部的私人诊所地址,“老徐介绍的……安全的……”
说完这句话,她头一歪,似乎晕了过去。
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猛踩油门,朝着导航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。他时不时看向旁边昏迷的林薇,鲜血已经染红了座椅。恐惧和焦虑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不仅没能找到确凿证据,还差点再次送命,而现在,唯一的盟友身受重伤,生死未卜。
那个仓库里看到的可怕景象——那个连接着人脑的恐怖机器——不断在他眼前闪现。
“普罗米修斯”……记忆操控……
失忆……
一个可怕的、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,让他手脚冰凉。
他的失忆……真的只是因为车祸撞击吗?
有没有可能……也是……“普罗米修斯”的“杰作”?
如果真是这样,那他现在所思所想,所追寻的一切,又有多少是真实的?有多少是别人希望他以为的?
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,挣扎得越厉害,身上的线就绷得越紧。
他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空,却感觉正驶向更深的黑暗。
第十一章:破碎镜像
那家隐藏在破旧街巷里的私人诊所,门面不起眼,里面却别有洞天,医疗设备相当齐全。主刀的是一位表情冷漠、手法却异常熟练的中年女医生。她没有问任何多余的问题,只是快速地为林薇取出了子弹,处理了伤口,进行了输血。
“失血过多,但没伤到要害。需要静养。”这是女医生唯一的诊断,然后便离开了。
陈默守在病床边,看着林薇苍白的睡脸,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这个女人救了他不止一次,她强大、果断、神秘,此刻却如此脆弱。她为妹妹复仇的决心支撑着她,但这决心背后,是否也隐藏着别的什么?她真的完全信任他吗?
几个小时後,林薇悠悠转醒。看到陈默,她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牵动了伤口,疼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别动。”陈默按住她,“你需要休息。”
“我们……出来了?”林薇的声音很虚弱。
“嗯。暂时安全。”
林薇闭上眼睛,似乎在回忆昏迷前的事情,脸色越发难看。“那个仓库……你看到了吗?”
陈默沉重地点点头:“看到了。那根本不是走私仓库……他们在做人体实验?记忆实验?”
“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……”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赵宏生……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钱和权……他可能想控制更多……甚至……”她没有说下去,但恐惧显而易见。
“我的失忆……”陈默终于忍不住,问出了那个最可怕的问题,“林薇,你说有没有可能……不是车祸造成的?而是……那种机器?”
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林薇猛地睁开眼,盯着陈默,眼神锐利如刀,又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。她没有立刻否认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良久,她才缓缓开口,声音干涩,“但并非没有可能。如果‘普罗米修斯’已经可以进行到那种程度……赵宏生完全有可能在你发现真相后,用那种方式让你‘闭嘴’,而不是直接杀了你,这更‘干净’,也更……残忍。”
直接杀死,和彻底抹杀一个人的记忆与人格,后者无疑是更令人恐惧的终极控制。
陈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“我是谁”这个问题,将变成一个永恒的、恐怖的谜题。他现在的人格和意识,是真实的残留,还是被扭曲篡改后的产物?
“我们必须弄清楚!”陈默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嘶哑,“必须找到‘备份’!找到我藏起来的真正证据!那可能是唯一能证明我过去做了什么、知道了什么的东西!”
那份备份,是锚定他存在过的最后证明。
“起点……73-28-41……”林薇喃喃自语,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,“除了档案编号,它还能是什么?坐标?密码?或者……”
她突然看向陈默:“你对那串数字,有没有什么……感觉?比如,像是一个日期?一个代码?”
陈默努力集中精神,排除掉内心的恐惧,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串数字上。
73…28…41…
头痛再次袭来,但这一次,一些模糊的画面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。
电脑屏幕……加密软件……一个需要输入密钥的对话框……还有一个……一个旋转的星球仪……在地球仪上,经纬度……
等等!
经纬度!
陈默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道光:“不是日期!是坐标!经度和纬度!”
73.2841!这很可能是一个经过简化的地理坐标!
他立刻拿出手机(林薇的另一部备用机),打开地图应用,颤抖着手输入了:73.2841。
地图定位迅速跳转!位置没有指向任何建筑,而是指向了……市郊的一个人工湖——翠屏湖的湖心区域?!
“湖心?”林薇也愣住了,“证据在湖里?”
这似乎说不通。
“不对……格式可能不对……”陈默思索着,“可能是分开的……73,28,41……”
他尝试着输入北纬73度28分41秒?但那会跑到北极圈去,更不可能。
“或者……是73.28和41?”林薇提示,“73.28可能是纬度,41可能是经度的一部分?”
各种组合尝试都指向了荒无人烟的区域。
两人再次陷入僵局。
陈默烦躁地揉着额头,那种答案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的感觉几乎让人发疯。他无意识地摆弄着手机,手指划过地图应用上的各种图层。
突然,他点到了一个“地形图”模式。
手机屏幕上的地图变成了地形等高线图。翠屏湖及其周围的地形清晰可见。
陈默的目光猛地凝固在湖心偏西一点的位置!
那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、几乎被忽略的图标注释!那个图标很小,通常用于表示……
“水文监测站?”陈默失声叫道。
那是一个建设在湖中心的小型水文监测站,平时无人值守,只有维护人员定期前往!
73-28-41!这不是经纬度!而是那个水文监测站的编号!或者是指向它的某种代码!
“起点……”陈默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,“翠屏湖……那是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!是我父亲以前带我去钓鱼的地方!那才是我真正的‘起点’!”
他失去的记忆深处,关于童年的碎片似乎被触动了一下。那个湖,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!所以他才会选择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那里!
林薇的眼睛也亮了起来:“监测站!无人值守,又在水中央,足够隐蔽!很可能就是那里!”
希望重新燃起,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!
“我现在就去!”陈默站起身,一刻也等不了。
“你一个人不行!”林薇挣扎着想下床,“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,而且湖上目标太明显,很容易被发现!”
“你受伤了,不能动!”陈默按住她,“告诉我该怎么走,需要什么工具。我必须去,林薇,这是我搞清楚一切的唯一机会!”
林薇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,沉默了几秒,终于妥协。她快速写下了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:“去找这个人,在老码头附近。他是个船匠,自己人。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,他会帮你弄条不起眼的小船和一些必要装备。记住,一定要小心!赵宏生可能也猜到了你会去那里!”
陈默记下地址,重重地点点头:“等我回来。”
他转身离开诊所,脚步因为新的目标而重新变得有力。
林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眼神复杂难明。她缓缓抬起没受伤的手,从病床枕头下摸出那个属于陈默的、一直无法开机的笔记本电脑。
她的手指在开机键上犹豫了一下,最终没有按下去。
她只是轻轻摩挲着电脑外壳,低声自语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
“起点……希望你真的准备好了面对……无论那里有什么。”
窗外,天色已大亮,阳光刺眼,却仿佛照不进这弥漫着沉重秘密的房间。陈默正奔向他的“起点”,而所有的谜底,似乎都将在那片湖水中央,缓缓揭开。
但等待他的,究竟是真相,还是另一个更深的、更令人恐惧的陷阱?
第十二章:逻辑解谜与意外真相
翠屏湖在午后的阳光下波光粼粼,宁静得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。陈默驾着一艘老旧的柴油小船,突突地驶向湖心那个不起眼的水文监测站。林薇提供的装备包里有一把液压钳和一套开锁工具。
监测站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小屋,搭建在水泥桩上,像个被遗忘的孤岛。门锁早已被林薇的“自己人”提前处理过,陈默没费多大力气就打开了门。
里面空间狭小,布满灰尘和鸟粪,只有一些早已停止工作的老旧仪器。空气闷热而窒塞。
“起点……证据……”陈默喃喃自语,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。他的心跳得很快,不仅仅是出于寻找证据的急切,更源于一种莫名的、越来越强烈的不安。这一路走来,线索的浮现似乎过于“顺畅”,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引导他。
他回想起林薇的伤,回想起郑宏博未说完的话,回想起仓库里那台可怕的机器,回想起疗养院里那些诡异的细节……
一些被忽略的碎片开始在他脑海中碰撞、重组。心理咨询师的逻辑训练和本能正在突破药物和创伤造成的迷雾。
- 疑点一:林薇的能力。 她的身手、装备、情报来源、应对危机的冷静,远远超出一个为妹复仇的研究员该有的水平。她更像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。
- 疑点二:K的时机。 K总是在最关键、最绝望的时刻提供恰到好处的指引,如同戏剧的提词员。TA似乎对陈默的行动了如指掌,甚至对疗养院的内部运作也一清二楚。
- 疑点三:郑宏博的陷阱。 对方似乎总能预料到他们的行动。除非……他们的行动一直在对方的监控或预料之中?
- 疑点四:他自己的“本能”。 他对药物的警惕、开锁技巧的莫名熟悉、驾驶车辆的肌肉记忆……这些真的只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该有的吗?
一个冰冷彻骨的推论逐渐成形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开始系统地检查监测站。墙壁、地板、仪器柜……最终,他的目光落在角落一个固定在水泥地上的、锈蚀严重的铁柜上。柜门被一把沉重的挂锁锁着。
73-28-41……他看向柜子侧面,隐约能看到模糊褪色的编号喷漆:732841。
就是这里!
他用液压钳剪断了挂锁,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开柜门。
柜子里没有文件,没有U盘,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证据。
只有一台被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电脑——正是他在心理咨询室用的那台!旁边还有一个厚厚的、用防水袋密封的笔记本。
他的手微微颤抖,拿出电脑和笔记本。电脑因为长期放置已经没电了。他拿出林薇准备的便携电源连接上,按下开机键。
屏幕亮起,经过漫长的启动,没有出现输入密码的界面,而是直接跳转到了一个加密的文档界面。文档需要输入密码。
他看向那个笔记本。牛皮纸封面,没有任何标识。他翻开第一页。
上面是他的笔迹,但比档案记录里的更加狂乱和急促,仿佛是在极度紧张和压力下写就。
“如果我看到这个,说明我的计划A失败了,触发了最后的保险措施。无论我现在是谁,无论我还记得多少,必须相信以下内容:”
陈默的心脏骤然收紧。
“我是陈默,但我不仅仅是心理咨询师。我接受过特殊训练,受雇于一个隐秘的安全机构,任务是渗透调查‘普罗米修斯’项目及其核心人物赵宏生。该项目表面是尖端神经科学研究,实则是进行非法的意识操控和记忆窃取,针对目标是政商要员,意图极其危险。”
“我成功接近了赵宏生,并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获取了他的部分信任。但我低估了他的狡猾和多疑。他可能察觉到了我的身份,并开始反向试探我。”
“更复杂的是,我发现机构内部可能也有他们的眼线,我无法完全信任我的上级。我决定单独行动,收集关键证据。”
“林雪确实是因为发现真相而被灭口。我尝试联系她姐姐林薇,但她身份神秘,行踪不定,我怀疑她并非简单的受害者家属,可能与另一方势力有关(或许是赵宏生的竞争对手,也可能是机构内另一派系)。”
“最后的记录:赵宏生约我见面摊牌,地点在西山环道。我知道这可能是陷阱,但我必须去。我已将关键证据加密备份,密码是我真正的‘起点’——我母亲去世的日期,也是我决定加入这一行的日子:19930517。”
“如果我遭遇不测,‘失忆’是最好的保护色,也是引出内部叛徒和最终真相的诱饵。K是我设定的自动触发程序,会在检测到我长期失去自主意识后,向几个预设的安全邮箱发送初始指引(猫头鹰钟楼)。但K是死的程序,后续的‘帮助’……需要警惕。”
“小心林薇。小心所有人。”
笔记本从他手中滑落,掉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。
陈默僵在原地,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
真相竟然如此!
他不是无辜的受害者,他是主动潜入的调查员!他的失忆,甚至可能是他自己计划的一部分,是为了在失败后保护核心信息、迷惑对手、引出内鬼的终极手段!
而那场“车祸”,根本就是一场预期的、你死我活的交锋!
“小心林薇……”她果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!她接近他,帮助他,是为了他手中的证据,为了她背后的势力?她妹妹的死,或许只是她介入的一个借口,甚至可能……
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操纵感席卷了他。他以为自己是在追寻真相,却可能一直活在一个被自己和自己敌人共同编织的剧本里!
他猛地抓起电脑,在密码框里输入了那串数字:19930517。
解密进度条开始飞快读取!
成功了!硬盘里大量的加密文件开始解锁:录音、视频、财务往来、项目数据……足以将赵宏生及其党羽彻底摧毁的铁证!
然而,就在这一刻,外面传来了船只引擎的靠近声!
陈默立刻冲到窗口,透过肮脏的玻璃向外看去。
一艘快艇正快速逼近监测站。快艇上站着的人,是林薇!她脸色依然苍白,但持枪的手稳如磐石。她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——那个在停车场开着灰色面包车为他们解围的、戴着鸭舌帽的司机!
船停稳,林薇和那个男人跳上平台,径直走向监测站小屋。
陈默迅速将电脑和笔记本塞回柜子,只来得及拔出存储着关键证据的加密U盘攥在手心,然后举起一把扳手作为武器,警惕地对着门口。
门被推开。林薇走了进来,枪口微微下垂,但眼神冰冷而复杂。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跟在她身后,摘下了帽子——那是一张陈默有些眼熟的脸,是疗养院里那个送餐的、面容和善的中年女护士!
“陈默,把东西交出来。”林薇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,不再是之前那个同盟者的语气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陈默的声音因愤怒和失望而沙哑。
“我是林薇,这一点没骗你。林雪也确实是我妹妹。”林薇缓缓道,“但我不是为了什么正义或者复仇。我为‘凤凰基金’工作,我们需要赵宏生的‘普罗米修斯’技术和客户名单。你把证据交给我,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,甚至帮你恢复记忆。”
“凤凰基金……”陈默想起记录里提到的赵宏生的境外账户,“你们是他的竞争对手?还是想黑吃黑?”
“这不重要。”林薇逼近一步,“重要的是,你没有选择。赵宏生的人马上也会找到这里。没有我们,你活不过今天。”
“那她呢?”陈默指向那个“女护士”,“K?还是你们的人?”
“女护士”笑了笑,声音不再是疗养院里的温和,而是带着一丝狡黠:“我是K的一部分。或者说,K是一个组合。程序负责发送初始邮件,而我,负责在必要时‘帮助’你走上正确的轨道,确保你能找到这里,同时……监视你。”原来那些“恰到好处”的协助,那些“意外”的救援,都是设计好的!
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,构成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完整真相。他的失忆是计划,追踪是引导,帮助是操控。他从一个囚笼,跳进了另一个更精密的囚笼。
陈默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。他紧紧攥着那枚滚烫的U盘,这里面是他用生命换来的、足以颠覆一切的证据,也是眼前这两方势力都想抢夺的东西。
他该相信谁?谁都不能信!
第十三章:细思极恐的收尾
最终的对峙没有爆发为直接的冲突。
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,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——赵宏生的人,或者官方的人,正在迅速靠近。
林薇脸色一变,深深看了陈默一眼,那眼神复杂到极致,有遗憾,有警告,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。
“你会来找我的,陈默。当你无路可走的时候。”她说完,对那个“女护士”使了个眼色,两人迅速退出监测站,跳上快艇,引擎咆哮着,在直升机到来之前飞快地消失在湖面远处。
陈默没有阻止她们,他知道自己做不到。他站在原地,听着直升机巨大的噪音越来越近。
他低头看着手心里的U盘,又看了看窗外逼近的直升机。
几分钟后,全副武装的行动队员冲进了监测站,但他们只找到了一个沉默不语、似乎受到巨大惊吓的陈默,以及那个被打开的、空空如也的铁柜。
U盘,早已被他藏匿在一个绝对安全、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——那是他作为潜伏调查员时受训掌握的最后保命技能,即便失忆,肌肉本能仍在。
……
三个月后。
新闻铺天盖地地报道:知名企业家赵宏生因涉嫌多项严重犯罪,包括非法人体实验、走私、谋杀等,被正式逮捕。其庞大的商业帝国顷刻崩塌。报道中提及了关键证据来自内部举报和执法部门的长期调查,但细节语焉不详。关于“普罗米修斯”项目和记忆操控技术,则被轻描淡写地称为“不切实际的科幻设想”和“骗局”。
陈默,作为“车祸”的受害者和社会性死亡的“复活”者,经历了漫长的审查和问询。由于证据链完整(他最终交出了部分无关核心技术的证据,并提供了关键证词),且他失忆的情况得到“证实”,他最终被免于起诉,并被视为受害者得到了“保护”。
他回到了看似正常的生活。甚至尝试着重新开始他的心理咨询事业。
在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,他坐在新办公室的窗前,为自己倒了一杯水。递到唇边时,他的右手手指却无意识地、极其自然地在杯底轻轻弹动了几下——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、将掌心藏着的微小物品(比如药片)弹入水中的动作。
动作做完,他自己猛地愣住了,杯子僵在半空,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。
他看着水中晃动的倒影,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。
另一边,林薇坐在一间高档咖啡馆里,看着平板上关于赵宏生定罪的新闻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她拿出手机,点开一个加密聊天软件,联系人的头像迅速闪烁又消失。那个头像模糊不清,但隐约的轮廓,竟与安心疗养院里那位举止一丝不苟的张医生有几分神似。她快速输入一行字:“货物已安全。凤凰静待新生。”然后彻底删除了记录。
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总结,主播用标准而平稳的语调念着稿子:“……标志着本次案件的彻底终结,维护了社会的公平与正义……”
但仔细听,新闻稿的措辞在某些关键处用了非常模糊和保留的词语,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更深层的东西。
陈默最终没有喝那杯水。
他慢慢放下杯子,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。阳光照在他身上,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
赵宏生倒台了。
他似乎自由了。
记忆在慢慢恢复一些碎片,但最重要的部分,尤其是关于他潜伏身份和最终计划的细节,依旧笼罩在迷雾中。
他赢了么?
还是说,他只是从一个舞台,换到了另一个更大的舞台?他所经历的惊心动魄的逃亡、推理、对决,是否只是更高层面的力量早已编排好的一出戏?他所认为的“真相”,是否只是被允许他知道的那一部分?
真正的“普罗米修斯”之火,真的被熄灭了吗?还是说,它只是换了一个名字,换了一种方式,在更隐蔽的地方继续燃烧?
他抬起头,仿佛感受到无数道目光从城市各个角落投来,有的充满敌意,有的带着审视,有的则是冰冷的监视。
记忆是钥匙,也是囚笼。
而真相之外,还有真相。
他握紧了拳头,又缓缓松开。
他知道,他的战争,远未结束。
或者说,才刚刚开始。
(全文终)
第八章:崩溃边缘
安全屋内,气氛凝重。
那张从档案上撕下的记录纸摊在桌上,像一块灼热的炭。陈默和林薇反复研究着上面的每一个字。
“证据已备份隐藏。”陈默指着这行字,“这说明还有更实质性的东西,比如录音、文件、或者视频?会藏在哪里?”
“你当时预感到了极度危险,所以不会藏在容易找到的地方。”林薇分析道,“‘起点’……我们最初以为是你开始调查的地方,你的咨询室或者档案库。但现在看来,也许还有更深的意思。”
她看向陈默:“你对‘起点’这个词,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?或者,73-28-41这串数字,除了档案编号,还有没有可能代表别的?比如坐标?或者某种密码的密钥?”
陈默闭上眼睛,努力集中精神。起点……73…28…41…头痛再次袭来,伴随着一些更加混乱模糊的画面:闪烁的电脑屏幕、加密软件的界面、一个不断旋转的星球仪、还有……一个女人的哭泣声?
他猛地睁开眼,喘着气:“我想不起来……但好像和电脑有关……加密……可能需要密钥……”
“密钥就是这串数字?”林薇追问。
“可能……但我不知道用法……”陈默感到无比挫败。答案似乎就在眼前,却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窗户纸。
“没关系。”林薇的语气出乎意料地没有逼迫,“我们先处理另一条线索。郑医生。”
她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搜索着(使用了经过多重加密的网络)。“赵宏生的私人医生……姓郑……找到了。郑宏博,知名私人健康顾问,擅长抗衰老和精神压力管理,诊所设在城中最贵的私立医院大楼里。”
资料显示,这位郑医生背景光鲜,客户非富即贵。
“一个私人医生,怎么会涉及‘药物来源’?”陈默疑惑。
“为那些有钱有势的客户提供一些‘特殊’服务,并不罕见。”林薇冷笑着,“尤其是能让人‘精神焕发’或者‘忘记烦恼’的药物。赵宏生提到的‘普罗米修斯’,可能就与某种新型精神药物有关。”
她指着记录里赵宏生状态的不稳定:“亢奋、抑郁、噩梦……这很像是滥用某些精神药物的副作用。而郑宏博,可能就是他的供应商,或者至少是知情者和参与者。”
“我们怎么找他?直接去诊所?”
“那是自投罗网。”林薇摇头,“我们需要一个更巧妙的办法。比如……他总有不工作的时候。”
接下来的两天,林薇通过一些非常规渠道(陈默没有细问,但隐约觉得和她死去的妹妹可能有关联),摸清了郑宏博医生的行动规律。他每周三晚上会去一家高级会员制的桑拿会所放松,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。
周三晚上,桑拿会所外的停车场。
陈默和林薇坐在车里,等待着。陈默穿着林薇不知从哪弄来的一套还算得体的西装,冒充会员,林薇则负责在外接应和技术支援(她在他耳朵里放了一个微型通讯器)。
“他通常待一个小时左右。我会干扰停车场的监控。你在他车旁等他。抓住机会,速战速决,问出‘普罗米修斯’和药物来源。必要时可以用点‘手段’。”林薇递给他一个小巧的、像口红一样的东西,“高压电击器,一下就能让他老实。但尽量不要用。”
陈默深吸一口气,接过电击器,手心有些出汗。他一个心理咨询师,现在要去威胁一个可能参与谋杀和非法药物交易的医生?
“记住,赵宏生可能已经知道档案库的事了,我们的时间不多。郑宏博可能是我们最快突破的口子。”林薇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,冷静得近乎冷酷。
陈默点点头,下了车,走向停车场电梯口附近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终于,电梯门打开,郑宏博穿着一身休闲服,提着一个小包,走了出来。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,保养得宜,脸上带着放松后的惬意。
陈默调整了一下呼吸,迎了上去。
“郑医生?”
郑宏博停下脚步,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:“你是?”
“我想跟你谈谈赵宏生先生,还有‘普罗米修斯’项目。”陈默压低声音,直接开门见山。
郑宏博的脸色瞬间变了,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,但很快被愤怒取代:“你是谁?我不认识你!也没什么可谈的!”他绕过陈默,快步走向自己的豪车。
“林雪你总认识吧?”陈默跟上一步,紧盯着他。
郑宏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,解锁车门的手都有些颤抖。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你再骚扰我,我叫保安了!”
“叫保安?好啊,正好让大家都听听,鼎鼎大名的郑医生是怎么给他的客户提供非法药物,甚至可能牵扯到人命案的!”陈默提高了声音,利用对方的心虚施加压力。
“你胡说八道!血口喷人!”郑宏博猛地转身,脸色煞白,色厉内荏地低吼,“你有什么证据?”
“证据当然有。”陈默逼近一步,拿出手机,屏幕上显示着那张记录纸的照片(关键部分打了马赛克,但郑宏博的名字和“药物来源”等字眼清晰可见),“赵宏生什么都说了。你现在是弃子,郑医生。不想跟他一起完蛋,就跟我合作。”
这是心理战术,虚张声势。陈默的心脏跳得厉害,但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竹在胸。
郑宏博看着手机屏幕,呼吸变得急促,眼神闪烁不定,显然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。恐惧压倒了他。
“他……他竟然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似乎相信了赵宏生真的出卖了他。
“这里不方便说话。”陈默趁热打铁,“找个地方?”
郑宏博犹豫了一下,最终颓然地拉开车门:“上车。”
陈默暗自松了口气,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。他通过耳机低声对林薇说:“搞定,上车了。”
耳机里传来林薇简短的回答:“小心。跟着他。”
郑宏博发动汽车,驶出停车场。他开得很快,似乎心神不宁。
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他声音干涩地问。
“‘普罗米修斯’到底是什么?那些药从哪里来的?”陈默问。
“是……是一种增强认知、提升情绪的新型化合物……但副作用很大……不稳定……”郑宏博断断续续地说,“来源……是从一个境外实验室流出来的……我只是……只是根据赵宏生的要求,提供给他和少数几个他指定的客户……”
“林雪呢?她是怎么死的?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我只知道她以前是项目的研究员,后来想退出……还威胁要曝光……然后……然后就听说她自杀了……”郑宏博的额头冒出汗珠。
“自杀?你信吗?”陈默逼问。
郑宏博不说话了,只是猛打方向盘,车子拐进了一条更加偏僻的道路。
陈默察觉到一丝不对劲:“你要去哪?”
郑宏博突然踩下刹车,车子停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附近。他转过头,脸上之前的恐惧和慌乱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冷静和嘲讽。
“陈医生,或者该叫你,失忆的陈先生?”他冷笑着,“你的表演很精彩,差点就骗到我了。”
陈默的心猛地一沉: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就是,赵先生早就料到你会来找我。”郑宏博好整以暇地说,“你刚才给我看的所谓‘证据’,是假的吧?赵宏生怎么可能记录那些?而且,你根本不知道,‘普罗米修斯’的真正核心是什么。”
他指了指车内后视镜。陈默回头一看,发现后座上不知何时竟然坐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彪形大汉!他们显然一直潜伏在后座!
中计了!这是一个陷阱!
“抓住他!”郑宏博下令。
后座的两个大汉立刻扑了上来!
陈默反应极快,猛地掏出电击器,对准离他最近的一个大汉捅了过去!
“啊!”那大汉惨叫一声,身体剧烈抽搐着倒了下去。
但另一个大汉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,用力一扭!电击器脱手飞了出去!
同时,郑宏博从手套箱里掏出一把枪,指向陈默:“别动!”
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太阳穴。陈默不敢再动弹。
“愚蠢。”郑宏博嗤笑,“你以为你能赢吗?赵先生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。‘普罗米修斯’不仅仅是药物,它是……”
突然!
砰!
车子的前挡风玻璃猛地爆裂!一颗子弹擦着郑宏博的头皮飞过,打穿了驾驶座的椅背!
“狙击手!”郑宏博吓得魂飞魄散,猛地缩头!
抓住陈默的大汉也愣了一下。
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!工厂阴影里冲出一辆摩托车!是林薇!
她单手驾车,另一只手握着一把手枪,对着车子轮胎连续射击!
砰!砰!
车胎被打爆,车子猛地一歪!
“陈默!跳车!”林薇大吼一声,摩托车一个甩尾,停在副驾驶门外。
陈默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撞开身边的大汉,拉开车门滚了下去!
“拦住他们!”郑宏博惊怒交加地大喊,对着车外胡乱开枪!
子弹打在摩托车旁的地面上,溅起火星!
林薇一把将陈默拉上后座,摩托车引擎发出咆哮,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,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废弃厂区道路上。
身后传来郑宏博气急败坏的叫骂和零星的枪声,但很快远去。
摩托车在颠簸的路上飞驰,陈默紧紧抱着林薇的腰,惊魂未定,浑身都在颤抖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风声很大,他不得不大声喊。
“你的耳机有定位!我一直在跟着!”林薇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,带着怒气,“但差点就跟丢了!你太冒险了!”
“他……他早就设好了陷阱……”
“我知道!我听到了后半段!”林薇的语气异常严肃,“郑宏博说‘普罗米修斯’不仅仅是药物……它是什么?他后面的话被打断了!”
陈默努力回忆那惊魂一刻:“他没说完……他只说‘它是……’,然后就……”
一个可怕的、模糊的念头划过陈默的脑海,结合之前所有的线索:异常的药物、赵宏生不稳定的精神状态、K的神秘、第三方的介入、还有郑宏博那未说完的话……
“林薇……”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,“你说……有没有可能……‘普罗米修斯’……它不是一个东西……而是……”
“……一个计划?或者……一个人?”
第九章:未尽的答案
摩托车在夜色中疾驰,最终甩掉了可能的追踪,停在了另一个隐蔽的安全点——一个位于老城区的、看起来快要拆迁的旧楼房里。这里比之前那间公寓更加破败,但也更不起眼。
两人惊魂未定地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,进入一个空荡荡的房间,里面只有几张旧报纸和一张破垫子。
“该死!”林薇一拳砸在墙上,灰尘簌簌落下,“就差一点!他马上就要说出来了!”
陈默靠在墙边,缓缓滑坐到地上,心脏仍在狂跳。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,和那个未尽的答案,像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。
“他早就知道我们会去找他。”陈默喘着气说,“赵宏生预料到了我们的每一步。那个保镖……还有枪……他们根本没想留活口。”
“这说明我们找对方向了,戳到了他们的痛处。”林薇眼神冰冷,拿出手机查看,“郑宏博最后说‘普罗米修斯’不仅仅是药物……它会是什么?一个计划?一个组织?”
陈默努力回忆着郑宏博当时的神情,那是一种混合着恐惧和……某种奇异狂热的表情。“他的样子很奇怪……不单单是害怕,好像……还有点别的东西。”
“‘凤凰’基金、西港仓库、还有这个‘普罗米修斯’……”林薇来回踱步,“这些线索一定都连在一起。郑宏博这条路暂时断了,他现在肯定躲得更深了。我们需要从别的地方下手。”
她停下脚步,看向陈默:“西港B-4-11仓库。这是你记录里提到的唯一具体地点。可能是他们存放‘东西’的地方,或者是一个联络点。我们必须去一趟。”
“现在?”陈默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。
“越是这种时候,越要快。”林薇语气坚决,“他们刚经历了这场袭击,可能会慌乱,可能会加强守卫,但也可能会有机可乘。我们不能等他们准备好。”
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些更专业的设备:夜视仪、无线电扫描器、甚至还有一把小巧但看起来威力不小的手枪。陈默看着她熟练地检查装备,心中的疑虑再次浮现——她真的只是一个为了给妹妹报仇的研究员吗?这些装备和她的身手,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。
“你会用吗?”林薇注意到他的目光,晃了晃手里的枪。
陈默摇摇头。他的肌肉记忆里没有扣动扳机这一项。
林薇没说什么,把枪收好:“你跟紧我,负责望风和辨认。我们需要找到实质性的证据,光靠你那份记录还不够。”
两人再次出发。西港区是城市边缘的一个老旧工业港区,很多仓库已经废弃,但也正因为如此,进行一些非法活动不易被发现。
他们换了一辆车,一路无话,气氛压抑。陈默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,感觉自己正一步步滑向一个更深的漩涡。失忆就像一层厚厚的迷雾,而迷雾之后,隐藏的不仅是敌人的刀枪,或许还有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真相。
车子在离西港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。两人步行靠近,借助夜色和废弃厂房的阴影掩护,慢慢摸向B区。
港区很大,路灯昏暗,许多仓库都黑着灯,像一头头沉睡的巨兽。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铁锈的味道。
他们找到了B-4仓库群。11号仓库单独位于一个角落,看起来比其他的更旧一些,但卷帘门看起来却比较新,而且紧闭着。门口没有明显的标识,但仔细看,能发现角落有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在转动。
“有监控。”林薇低声道,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设备对准摄像头,“干扰它几分钟。我们从侧面绕过去,看看有没有别的入口。”
两人沿着仓库的外墙移动。侧面有一扇小门,同样紧闭。还有几个高处的通风窗口,但都装着坚固的铁栅。
“防守很严。”陈默低声道。
“越是严,越说明有问题。”林薇仔细观察着门锁,“高级电子锁,连着警报。硬闯会立刻惊动他们。”
她拿出一个奇怪的仪器,贴在门锁上扫描了一下,摇摇头:“不好搞。需要密码或者特定的电子密钥。”
难道要无功而返?
陈默有些不甘心,他沿着墙根慢慢走,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粗糙的墙壁。突然,他的脚踢到了一个硬物,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。
他低头一看,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、生锈的金属盖,像是一个老旧的检修口或者排水口。他蹲下身,用手清理掉周围的泥土和垃圾。
“林薇,过来看!”
林薇走过来,用手电照了照。盖子很旧,上面有一个锈蚀的拉环。
“试试看。”林薇拿出工具,撬开边缘的锈迹,然后用力向上拉。
嘎吱——沉重的铁盖被掀开,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、向下延伸的黑暗通道,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“这是什么?下水道?”
“不像,像是老的维修通道或者通风管道。”林薇用手电往里照了照,通道很深,看不到头,但似乎可以通往仓库下方。
“赌一把?”陈默看向林薇。
林薇犹豫了一下,点点头:“我先进去。你跟紧,有情况立刻后退。”
她率先钻了进去,陈默紧随其后。通道里狭窄而憋闷,只能匍匐前进。里面布满蜘蛛网和灰尘,每一下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霉味。
爬了大约十几米,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和隐约的机器轰鸣声。通道开始向上。
林薇停下,示意陈默安静。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。
上面似乎是一个地下室或者设备间,堆放着一些杂物和管道。光线来自远处一扇门缝里透出的光。机器轰鸣声更响了。
两人悄无声息地爬出来,躲在一堆木箱后面。林薇拿出夜视仪,观察着那扇门。门是虚掩着的。
他们屏住呼吸,慢慢靠近那扇门。机器的轰鸣声几乎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。
透过门缝,他们看到了一幕令人震惊的景象!
门后是一个巨大的、灯火通明的仓库空间!但里面存放的并非普通货物,而是一排排整齐的、像是服务器机柜一样的金属架子,上面布满了闪烁的指示灯!无数电缆像藤蔓一样在地板上铺开,连接着中央一台巨大的、造型奇特的精密仪器,那轰鸣声正是这台仪器发出的!
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走私仓库!这更像是一个……高科技实验室或者数据中心!
“这是……什么?”陈默惊呆了。
林薇也瞪大了眼睛,显然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的预料。“普罗米修斯……”她喃喃自语。
就在这时,中央那台巨大仪器的指示灯突然开始加速闪烁,发出有节奏的嗡鸣声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走到主控制台前,开始操作。
紧接着,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。
仓库侧面的一扇金属滑门打开,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推着一辆担架床走了进来。床上躺着一个人,似乎处于昏迷状态,头上戴着一个布满电极和线缆的怪异头盔,线缆的另一端连接着那台中央仪器!
技术人员在控制台上按了几个按钮。仪器发出的嗡鸣声变得尖锐起来,头盔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!
担架上的人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!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!
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!他瞬间明白了!
“那不是药物……”他声音干涩,几乎无法呼吸,“他们在……他们在直接干预人的大脑!‘普罗米修斯’……是某种……神经读取或者记忆操控的技术!”
林薇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无比。她妹妹林雪是研究员……她是因为这个而死的吗?因为她发现了这个?
就在他们被眼前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之时,林薇手中的无线电扫描器突然发出轻微的哔哔声!
“不好!有隐藏的移动信号探测!”林薇脸色大变,“我们被发现了!”
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,仓库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!
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!
“抓住他们!”有人大吼!
多个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藏身的小门冲来!
第十章:困兽之斗
退路已被堵死!地下通道入口方向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!
他们被包围在了这个设备间里!
“找掩体!”林薇反应极快,一把将陈默拉到一个巨大的铁制配电箱后面,同时掏出了手枪。
设备间的门被猛地踹开!两个持枪的黑衣守卫冲了进来!
林薇毫不犹豫,抬手就是两枪!
砰!砰!
子弹精准地打在两名守卫前方的地面上,火花四溅!巨大的枪声在封闭空间内震耳欲聋!
“退后!再过来我就开枪了!”林薇厉声喝道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那两名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震慑了一下,动作稍有迟疑。
趁着这个间隙,林薇快速对陈默低吼:“找别的出路!通风管道!任何能走的地方!”
陈默心脏狂跳,肾上腺素飙升。他环顾四周,发现他们刚才爬出来的那个通道口旁边,还有一个更细的、布满油污的通风管道口,上面的栅栏似乎有些松动!
他奋力去掰那栅栏,锈蚀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,但一时难以弄开。
门外传来更多脚步声和喊叫声:“他们在里面!包围他们!”
“放下武器!你们逃不掉了!”
林薇依靠配电箱作为掩体,与门外的守卫对峙着,不时开枪压制对方不敢冒头。枪声、喊声、警报声混杂在一起,混乱无比。
“快点!”林薇催促,她的子弹不多了。
陈默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一踹!
哐当!通风管道的栅栏终于被他踹开了一个缺口!里面黑漆漆的,不知道通向哪里,但这是唯一的希望!
“这边!”陈默喊道。
林薇回头看了一眼,一边持续开枪压制,一边快速后退到通风口。
“你先进去!”她命令道,枪口始终对着门口。
陈默没有犹豫,立刻钻进了狭窄油腻的通风管道。里面空间极小,只能艰难地爬行。
林薇紧随其后,但在她即将钻入的瞬间!
砰!
一声枪响!一颗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,打在她旁边的金属壁上,溅起火星!
门外的守卫趁机冲了进来!
林薇闷哼一声,来不及完全躲入管道,反手对着冲进来的身影连开两枪!
一声惨叫!一名守卫中弹倒地!
但另一名守卫的枪也响了!
噗!一声沉闷的声响!
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颤,钻入管道的动作瞬间僵住!
“林薇!”管道里的陈默惊恐地大叫!
“走……快走!”林薇的声音变得虚弱而急促,她用力将身体完全缩进管道,然后用尽最后力气,将旁边一个沉重的油桶推倒,暂时堵住了管道口!
砰砰砰!身后传来子弹打在金属管道上的声音,但暂时被堵住的入口延缓了追击。
“你怎么样?!”陈默在黑暗中焦急地问,他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。
“没事……擦伤……快爬!”林薇的声音压抑着痛苦,但依旧强硬。
陈默只能拼命向前爬。管道错综复杂,岔路极多,他只能凭着感觉选择向上的方向。身后传来林薇沉重的喘息和爬行声,以及远处追兵弄开障碍物的嘈杂声。
不知道爬了多久,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新鲜空气!
是一个出口!通向地面!
陈默奋力爬过去,推开出口的百叶栅栏,外面是一个堆放垃圾的小巷!他钻了出来,然后立刻回身去拉林薇。
林薇的脸色苍白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她的左肩下方,深色的衣服被染红了一大片,还在不断渗出鲜血。刚才那一枪绝对不是擦伤!
“你中枪了!”陈默惊道。
“别废话……扶我起来……车……车在那边……”林薇指着巷子另一端,声音已经有些模糊。
陈默搀扶起她,她的身体沉重而虚弱。两人踉跄着走向他们藏车的地方。
身后,仓库方向的警报声依然尖锐,似乎还有扩大的趋势。
他们好不容易来到车边,陈默将林薇扶进副驾驶,自己坐进驾驶座。他从未如此感谢自己似乎还保留着开车的肌肉记忆。
车子发动,冲出了小巷,汇入凌晨稀疏的车流。
“去……去这个地方……”林薇用没受伤的手,颤抖地在手机导航上输入了一个地址,那是一个位于城乡结合部的私人诊所地址,“老徐介绍的……安全的……”
说完这句话,她头一歪,似乎晕了过去。
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猛踩油门,朝着导航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。他时不时看向旁边昏迷的林薇,鲜血已经染红了座椅。恐惧和焦虑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不仅没能找到确凿证据,还差点再次送命,而现在,唯一的盟友身受重伤,生死未卜。
那个仓库里看到的可怕景象——那个连接着人脑的恐怖机器——不断在他眼前闪现。
“普罗米修斯”……记忆操控……
失忆……
一个可怕的、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,让他手脚冰凉。
他的失忆……真的只是因为车祸撞击吗?
有没有可能……也是……“普罗米修斯”的“杰作”?
如果真是这样,那他现在所思所想,所追寻的一切,又有多少是真实的?有多少是别人希望他以为的?
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,挣扎得越厉害,身上的线就绷得越紧。
他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空,却感觉正驶向更深的黑暗。
第十一章:破碎镜像
那家隐藏在破旧街巷里的私人诊所,门面不起眼,里面却别有洞天,医疗设备相当齐全。主刀的是一位表情冷漠、手法却异常熟练的中年女医生。她没有问任何多余的问题,只是快速地为林薇取出了子弹,处理了伤口,进行了输血。
“失血过多,但没伤到要害。需要静养。”这是女医生唯一的诊断,然后便离开了。
陈默守在病床边,看着林薇苍白的睡脸,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这个女人救了他不止一次,她强大、果断、神秘,此刻却如此脆弱。她为妹妹复仇的决心支撑着她,但这决心背后,是否也隐藏着别的什么?她真的完全信任他吗?
几个小时後,林薇悠悠转醒。看到陈默,她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牵动了伤口,疼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别动。”陈默按住她,“你需要休息。”
“我们……出来了?”林薇的声音很虚弱。
“嗯。暂时安全。”
林薇闭上眼睛,似乎在回忆昏迷前的事情,脸色越发难看。“那个仓库……你看到了吗?”
陈默沉重地点点头:“看到了。那根本不是走私仓库……他们在做人体实验?记忆实验?”
“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……”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赵宏生……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钱和权……他可能想控制更多……甚至……”她没有说下去,但恐惧显而易见。
“我的失忆……”陈默终于忍不住,问出了那个最可怕的问题,“林薇,你说有没有可能……不是车祸造成的?而是……那种机器?”
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林薇猛地睁开眼,盯着陈默,眼神锐利如刀,又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。她没有立刻否认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良久,她才缓缓开口,声音干涩,“但并非没有可能。如果‘普罗米修斯’已经可以进行到那种程度……赵宏生完全有可能在你发现真相后,用那种方式让你‘闭嘴’,而不是直接杀了你,这更‘干净’,也更……残忍。”
直接杀死,和彻底抹杀一个人的记忆与人格,后者无疑是更令人恐惧的终极控制。
陈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“我是谁”这个问题,将变成一个永恒的、恐怖的谜题。他现在的人格和意识,是真实的残留,还是被扭曲篡改后的产物?
“我们必须弄清楚!”陈默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嘶哑,“必须找到‘备份’!找到我藏起来的真正证据!那可能是唯一能证明我过去做了什么、知道了什么的东西!”
那份备份,是锚定他存在过的最后证明。
“起点……73-28-41……”林薇喃喃自语,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眉头紧锁,“除了档案编号,它还能是什么?坐标?密码?或者……”
她突然看向陈默:“你对那串数字,有没有什么……感觉?比如,像是一个日期?一个代码?”
陈默努力集中精神,排除掉内心的恐惧,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串数字上。
73…28…41…
头痛再次袭来,但这一次,一些模糊的画面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。
电脑屏幕……加密软件……一个需要输入密钥的对话框……还有一个……一个旋转的星球仪……在地球仪上,经纬度……
等等!
经纬度!
陈默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道光:“不是日期!是坐标!经度和纬度!”
73.2841!这很可能是一个经过简化的地理坐标!
他立刻拿出手机(林薇的另一部备用机),打开地图应用,颤抖着手输入了:73.2841。
地图定位迅速跳转!位置没有指向任何建筑,而是指向了……市郊的一个人工湖——翠屏湖的湖心区域?!
“湖心?”林薇也愣住了,“证据在湖里?”
这似乎说不通。
“不对……格式可能不对……”陈默思索着,“可能是分开的……73,28,41……”
他尝试着输入北纬73度28分41秒?但那会跑到北极圈去,更不可能。
“或者……是73.28和41?”林薇提示,“73.28可能是纬度,41可能是经度的一部分?”
各种组合尝试都指向了荒无人烟的区域。
两人再次陷入僵局。
陈默烦躁地揉着额头,那种答案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的感觉几乎让人发疯。他无意识地摆弄着手机,手指划过地图应用上的各种图层。
突然,他点到了一个“地形图”模式。
手机屏幕上的地图变成了地形等高线图。翠屏湖及其周围的地形清晰可见。
陈默的目光猛地凝固在湖心偏西一点的位置!
那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、几乎被忽略的图标注释!那个图标很小,通常用于表示……
“水文监测站?”陈默失声叫道。
那是一个建设在湖中心的小型水文监测站,平时无人值守,只有维护人员定期前往!
73-28-41!这不是经纬度!而是那个水文监测站的编号!或者是指向它的某种代码!
“起点……”陈默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,“翠屏湖……那是我小时候常去的地方!是我父亲以前带我去钓鱼的地方!那才是我真正的‘起点’!”
他失去的记忆深处,关于童年的碎片似乎被触动了一下。那个湖,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!所以他才会选择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那里!
林薇的眼睛也亮了起来:“监测站!无人值守,又在水中央,足够隐蔽!很可能就是那里!”
希望重新燃起,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!
“我现在就去!”陈默站起身,一刻也等不了。
“你一个人不行!”林薇挣扎着想下床,“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,而且湖上目标太明显,很容易被发现!”
“你受伤了,不能动!”陈默按住她,“告诉我该怎么走,需要什么工具。我必须去,林薇,这是我搞清楚一切的唯一机会!”
林薇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,沉默了几秒,终于妥协。她快速写下了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:“去找这个人,在老码头附近。他是个船匠,自己人。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,他会帮你弄条不起眼的小船和一些必要装备。记住,一定要小心!赵宏生可能也猜到了你会去那里!”
陈默记下地址,重重地点点头:“等我回来。”
他转身离开诊所,脚步因为新的目标而重新变得有力。
林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眼神复杂难明。她缓缓抬起没受伤的手,从病床枕头下摸出那个属于陈默的、一直无法开机的笔记本电脑。
她的手指在开机键上犹豫了一下,最终没有按下去。
她只是轻轻摩挲着电脑外壳,低声自语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
“起点……希望你真的准备好了面对……无论那里有什么。”
窗外,天色已大亮,阳光刺眼,却仿佛照不进这弥漫着沉重秘密的房间。陈默正奔向他的“起点”,而所有的谜底,似乎都将在那片湖水中央,缓缓揭开。
但等待他的,究竟是真相,还是另一个更深的、更令人恐惧的陷阱?
第十二章:逻辑解谜与意外真相
翠屏湖在午后的阳光下波光粼粼,宁静得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。陈默驾着一艘老旧的柴油小船,突突地驶向湖心那个不起眼的水文监测站。林薇提供的装备包里有一把液压钳和一套开锁工具。
监测站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小屋,搭建在水泥桩上,像个被遗忘的孤岛。门锁早已被林薇的“自己人”提前处理过,陈默没费多大力气就打开了门。
里面空间狭小,布满灰尘和鸟粪,只有一些早已停止工作的老旧仪器。空气闷热而窒塞。
“起点……证据……”陈默喃喃自语,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。他的心跳得很快,不仅仅是出于寻找证据的急切,更源于一种莫名的、越来越强烈的不安。这一路走来,线索的浮现似乎过于“顺畅”,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引导他。
他回想起林薇的伤,回想起郑宏博未说完的话,回想起仓库里那台可怕的机器,回想起疗养院里那些诡异的细节……
一些被忽略的碎片开始在他脑海中碰撞、重组。心理咨询师的逻辑训练和本能正在突破药物和创伤造成的迷雾。
- 疑点一:林薇的能力。 她的身手、装备、情报来源、应对危机的冷静,远远超出一个为妹复仇的研究员该有的水平。她更像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。
- 疑点二:K的时机。 K总是在最关键、最绝望的时刻提供恰到好处的指引,如同戏剧的提词员。TA似乎对陈默的行动了如指掌,甚至对疗养院的内部运作也一清二楚。
- 疑点三:郑宏博的陷阱。 对方似乎总能预料到他们的行动。除非……他们的行动一直在对方的监控或预料之中?
- 疑点四:他自己的“本能”。 他对药物的警惕、开锁技巧的莫名熟悉、驾驶车辆的肌肉记忆……这些真的只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该有的吗?
一个冰冷彻骨的推论逐渐成形,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他开始系统地检查监测站。墙壁、地板、仪器柜……最终,他的目光落在角落一个固定在水泥地上的、锈蚀严重的铁柜上。柜门被一把沉重的挂锁锁着。
73-28-41……他看向柜子侧面,隐约能看到模糊褪色的编号喷漆:732841。
就是这里!
他用液压钳剪断了挂锁,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开柜门。
柜子里没有文件,没有U盘,没有他预想中的任何证据。
只有一台被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电脑——正是他在心理咨询室用的那台!旁边还有一个厚厚的、用防水袋密封的笔记本。
他的手微微颤抖,拿出电脑和笔记本。电脑因为长期放置已经没电了。他拿出林薇准备的便携电源连接上,按下开机键。
屏幕亮起,经过漫长的启动,没有出现输入密码的界面,而是直接跳转到了一个加密的文档界面。文档需要输入密码。
他看向那个笔记本。牛皮纸封面,没有任何标识。他翻开第一页。
上面是他的笔迹,但比档案记录里的更加狂乱和急促,仿佛是在极度紧张和压力下写就。
“如果我看到这个,说明我的计划A失败了,触发了最后的保险措施。无论我现在是谁,无论我还记得多少,必须相信以下内容:”
陈默的心脏骤然收紧。
“我是陈默,但我不仅仅是心理咨询师。我接受过特殊训练,受雇于一个隐秘的安全机构,任务是渗透调查‘普罗米修斯’项目及其核心人物赵宏生。该项目表面是尖端神经科学研究,实则是进行非法的意识操控和记忆窃取,针对目标是政商要员,意图极其危险。”
“我成功接近了赵宏生,并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获取了他的部分信任。但我低估了他的狡猾和多疑。他可能察觉到了我的身份,并开始反向试探我。”
“更复杂的是,我发现机构内部可能也有他们的眼线,我无法完全信任我的上级。我决定单独行动,收集关键证据。”
“林雪确实是因为发现真相而被灭口。我尝试联系她姐姐林薇,但她身份神秘,行踪不定,我怀疑她并非简单的受害者家属,可能与另一方势力有关(或许是赵宏生的竞争对手,也可能是机构内另一派系)。”
“最后的记录:赵宏生约我见面摊牌,地点在西山环道。我知道这可能是陷阱,但我必须去。我已将关键证据加密备份,密码是我真正的‘起点’——我母亲去世的日期,也是我决定加入这一行的日子:19930517。”
“如果我遭遇不测,‘失忆’是最好的保护色,也是引出内部叛徒和最终真相的诱饵。K是我设定的自动触发程序,会在检测到我长期失去自主意识后,向几个预设的安全邮箱发送初始指引(猫头鹰钟楼)。但K是死的程序,后续的‘帮助’……需要警惕。”
“小心林薇。小心所有人。”
笔记本从他手中滑落,掉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。
陈默僵在原地,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。
真相竟然如此!
他不是无辜的受害者,他是主动潜入的调查员!他的失忆,甚至可能是他自己计划的一部分,是为了在失败后保护核心信息、迷惑对手、引出内鬼的终极手段!
而那场“车祸”,根本就是一场预期的、你死我活的交锋!
“小心林薇……”她果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!她接近他,帮助他,是为了他手中的证据,为了她背后的势力?她妹妹的死,或许只是她介入的一个借口,甚至可能……
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操纵感席卷了他。他以为自己是在追寻真相,却可能一直活在一个被自己和自己敌人共同编织的剧本里!
他猛地抓起电脑,在密码框里输入了那串数字:19930517。
解密进度条开始飞快读取!
成功了!硬盘里大量的加密文件开始解锁:录音、视频、财务往来、项目数据……足以将赵宏生及其党羽彻底摧毁的铁证!
然而,就在这一刻,外面传来了船只引擎的靠近声!
陈默立刻冲到窗口,透过肮脏的玻璃向外看去。
一艘快艇正快速逼近监测站。快艇上站着的人,是林薇!她脸色依然苍白,但持枪的手稳如磐石。她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——那个在停车场开着灰色面包车为他们解围的、戴着鸭舌帽的司机!
船停稳,林薇和那个男人跳上平台,径直走向监测站小屋。
陈默迅速将电脑和笔记本塞回柜子,只来得及拔出存储着关键证据的加密U盘攥在手心,然后举起一把扳手作为武器,警惕地对着门口。
门被推开。林薇走了进来,枪口微微下垂,但眼神冰冷而复杂。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跟在她身后,摘下了帽子——那是一张陈默有些眼熟的脸,是疗养院里那个送餐的、面容和善的中年女护士!
“陈默,把东西交出来。”林薇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,不再是之前那个同盟者的语气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陈默的声音因愤怒和失望而沙哑。
“我是林薇,这一点没骗你。林雪也确实是我妹妹。”林薇缓缓道,“但我不是为了什么正义或者复仇。我为‘凤凰基金’工作,我们需要赵宏生的‘普罗米修斯’技术和客户名单。你把证据交给我,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,甚至帮你恢复记忆。”
“凤凰基金……”陈默想起记录里提到的赵宏生的境外账户,“你们是他的竞争对手?还是想黑吃黑?”
“这不重要。”林薇逼近一步,“重要的是,你没有选择。赵宏生的人马上也会找到这里。没有我们,你活不过今天。”
“那她呢?”陈默指向那个“女护士”,“K?还是你们的人?”
“女护士”笑了笑,声音不再是疗养院里的温和,而是带着一丝狡黠:“我是K的一部分。或者说,K是一个组合。程序负责发送初始邮件,而我,负责在必要时‘帮助’你走上正确的轨道,确保你能找到这里,同时……监视你。”原来那些“恰到好处”的协助,那些“意外”的救援,都是设计好的!
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,构成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完整真相。他的失忆是计划,追踪是引导,帮助是操控。他从一个囚笼,跳进了另一个更精密的囚笼。
陈默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。他紧紧攥着那枚滚烫的U盘,这里面是他用生命换来的、足以颠覆一切的证据,也是眼前这两方势力都想抢夺的东西。
他该相信谁?谁都不能信!
第十三章:细思极恐的收尾
最终的对峙没有爆发为直接的冲突。
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,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——赵宏生的人,或者官方的人,正在迅速靠近。
林薇脸色一变,深深看了陈默一眼,那眼神复杂到极致,有遗憾,有警告,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。
“你会来找我的,陈默。当你无路可走的时候。”她说完,对那个“女护士”使了个眼色,两人迅速退出监测站,跳上快艇,引擎咆哮着,在直升机到来之前飞快地消失在湖面远处。
陈默没有阻止她们,他知道自己做不到。他站在原地,听着直升机巨大的噪音越来越近。
他低头看着手心里的U盘,又看了看窗外逼近的直升机。
几分钟后,全副武装的行动队员冲进了监测站,但他们只找到了一个沉默不语、似乎受到巨大惊吓的陈默,以及那个被打开的、空空如也的铁柜。
U盘,早已被他藏匿在一个绝对安全、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——那是他作为潜伏调查员时受训掌握的最后保命技能,即便失忆,肌肉本能仍在。
……
三个月后。
新闻铺天盖地地报道:知名企业家赵宏生因涉嫌多项严重犯罪,包括非法人体实验、走私、谋杀等,被正式逮捕。其庞大的商业帝国顷刻崩塌。报道中提及了关键证据来自内部举报和执法部门的长期调查,但细节语焉不详。关于“普罗米修斯”项目和记忆操控技术,则被轻描淡写地称为“不切实际的科幻设想”和“骗局”。
陈默,作为“车祸”的受害者和社会性死亡的“复活”者,经历了漫长的审查和问询。由于证据链完整(他最终交出了部分无关核心技术的证据,并提供了关键证词),且他失忆的情况得到“证实”,他最终被免于起诉,并被视为受害者得到了“保护”。
他回到了看似正常的生活。甚至尝试着重新开始他的心理咨询事业。
在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,他坐在新办公室的窗前,为自己倒了一杯水。递到唇边时,他的右手手指却无意识地、极其自然地在杯底轻轻弹动了几下——那是一个极其隐蔽的、将掌心藏着的微小物品(比如药片)弹入水中的动作。
动作做完,他自己猛地愣住了,杯子僵在半空,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。
他看着水中晃动的倒影,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。
另一边,林薇坐在一间高档咖啡馆里,看着平板上关于赵宏生定罪的新闻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她拿出手机,点开一个加密聊天软件,联系人的头像迅速闪烁又消失。那个头像模糊不清,但隐约的轮廓,竟与安心疗养院里那位举止一丝不苟的张医生有几分神似。她快速输入一行字:“货物已安全。凤凰静待新生。”然后彻底删除了记录。
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总结,主播用标准而平稳的语调念着稿子:“……标志着本次案件的彻底终结,维护了社会的公平与正义……”
但仔细听,新闻稿的措辞在某些关键处用了非常模糊和保留的词语,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更深层的东西。
陈默最终没有喝那杯水。
他慢慢放下杯子,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。阳光照在他身上,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
赵宏生倒台了。
他似乎自由了。
记忆在慢慢恢复一些碎片,但最重要的部分,尤其是关于他潜伏身份和最终计划的细节,依旧笼罩在迷雾中。
他赢了么?
还是说,他只是从一个舞台,换到了另一个更大的舞台?他所经历的惊心动魄的逃亡、推理、对决,是否只是更高层面的力量早已编排好的一出戏?他所认为的“真相”,是否只是被允许他知道的那一部分?
真正的“普罗米修斯”之火,真的被熄灭了吗?还是说,它只是换了一个名字,换了一种方式,在更隐蔽的地方继续燃烧?
他抬起头,仿佛感受到无数道目光从城市各个角落投来,有的充满敌意,有的带着审视,有的则是冰冷的监视。
记忆是钥匙,也是囚笼。
而真相之外,还有真相。
他握紧了拳头,又缓缓松开。
他知道,他的战争,远未结束。
或者说,才刚刚开始。
(全文终)